那样一个温润如玉克己守礼的人,如今却能全然视外界如无物。
他知道,如今这停云之上的大多数人,已然在无知之时被脚下的土地带领着走向了不可避免的穷途末路。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终究选择了沉默,几百年的道行,到头来只是内力翻转,将攻心的怒火遏制在奇经八脉之中。
……
两日之前,鱼知在长青峰一行后便直接打道回府。
她没有选择运用内力消耗较大的缩地成寸,而是直接御剑飞回离虚所掌管的西峰山腰自身洞府处。
西峰坐落于长青峰正对面,从山顶望向长青峰,只觉那座山峰横亘在眼眸之中,闭眼都是其庞然的模样。
鱼知忽地停滞住脚步,眼前的山峰莫名给她一股陌生之感。
她并未听闻师父离虚给西峰取过名号,而细细想来,自来这停云门之后,她亦未听闻至朴师叔亲口说过这长青峰的名号。
将寥寥的扭曲感从心中抽离后,鱼知将重剑靠于洞府石璧处,洞府并不宽敞,但胜在简洁,石壁光滑整洁,好似被齐齐削过一般。
听着洞府外瀑布的潺潺声,鱼知将手中内门试炼全册徐徐展开,大略浏览了一遍其中内容后,她再一次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停云门每隔十年才会从岛中百姓门户择选有修道根骨的弟子,停云岛地广人稀,每此择选不过也就十来人,这次外门弟子择选时自己恰好正在闭关,却足足有二十九人整。
她细细看去,在全册的开篇之上便是外门弟子画册,而在其中并未落笔今日所见的小师妹的画像,而加上这位师妹则有三十人整——这几乎是近五十年的外门弟子总和。
虽说停云门内几乎已经不参与百姓的生计,但人数一下暴增无非两个原因:一是人口总量上升,二是根骨尚佳的百姓增多。亦或两者都有。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意味着百姓之中出现了较大变动。
鱼知翻过画册,将过往试炼的详细内容一一过目后发觉这内门弟子的选拔无非是类比百姓的文试武试——也即是心法与武道。
想出内容倒是不难,心法多是战胜自我,武道多是战胜他人,无论哪种都得战,只是分了个内外罢了。
这本册子翻阅完毕所需要的时间并不多,但鱼知还是将思考重心放在最先发现的异常之处上。
师父将这本册子交给自己,必然是已经将内容了熟于心。而这其中关窍想必师父也早已想到,那么将这册子交给自己应当便是个双重的考验罢。
自入停云门以来,自己似乎除了挥剑便是磨剑,内门下的亲传师弟也就一位,但也几乎一年半载才见上一面,偶尔路过外门,大多时候也不能碰见弟子,即使碰见了也不认识。
倒是弟子认识自己更多。
这么想来,自己确实需要些旁的历练了。
内门试炼结束之后,应当得尽快择期出宗一趟。
……
冷雨泠这一睡便是半月。
有人翻似烂柯,有人度日如年,言川显然是后者。
“不至于吧,咱又不是没被罚过。”
羊角辫轻搡了一下在地上画圈儿的言川。
到底是个孩子,言川垂头在地上蹲着,没画圈的另一只胳膊抱着小腿,远看是小小一团。他没防住,一下右腿绊左腿,差点脑袋往前摔个狗啃泥。
“老子这辈子没吃过这种闷亏。”他闹了个大红脸,像是强撑着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去她的,这闷子要不是被鱼知师姐撞见,就是个扫地的命。她要是死在兵武海就算了,要是回来了……呸,死了最好。”
“言川,这事确实是我们闹出来的,没必要接着惹晦气,我不是次次都能护——”
“哎——别介啊,咱们言兄又不是傻子,那人确实忒欠,刚来就对我们摆个吊丧脸,就该收拾收拾让她知道外门的规矩。”
羊角辫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一时神色沉了下来。
如此形象倒与她的面容更为相合些许,不过下一瞬她的眉头就舒展开来,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模样。
“外门的规矩?”
“你谁啊?还攀上亲戚了。”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言川眉头拧得死紧,觉得这声音听着很不愉快。虽然声线陌生,但是挠动了一些已经被抛到角落的讨厌回忆。
他几乎立马便是转过头去欲要对这不长眼的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不想却看到了这半月来的又一个风云人物。
这用折扇作武器的新人……只能是那个在兵武海待了十二时辰才回弟子居的那位了。
“你就是那个谁吧,诶羊角辫,他叫什么名儿来着,禾……归?”
“正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