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青尘将此灯光的范围限制于灯身之内。

“尝试控制它，你若不想受其庇护的同时受其反噬，便不要依赖它的保护，亦不要用其对准自己。”

“对准你的敌人。用它迷惑你的敌人，麻痹你的敌人。”

他将灯光引向自身脖颈，黑眸变得墨一样透不进光。

“就像这样。”

……

半月前，北峰禁林封印处。

“这是？！”

随着言川的惊呼声，羊角辫下意识挡至他身前。

但随着鱼知重剑出鞘，二人同时顿住——这是二人从未感受过的，来自元合质的道法威压。

眼前所见是深重怨力逸散而出，这怨力深重而浓稠，凝聚成形，张牙舞爪地向众人扑来。

那重剑比起鱼知更加高大，却无法将她气势减弱分毫。重剑漆黑，磨砂质感，将光线全然吸收其中，远看在暗下去的森林之中与尘土不分彼此，但细细看去又隐有碎矿闪烁，如寰宇星辰明灭往复。

她只无声向前踏出一步，地面便留下一个半指深的泥坑。

重剑与怨力交锋全然不同真刀真枪，而是剑身周围笼罩淡紫内力。

内力流动于剑身之间，摩擦出雷光电火，将这间剑以内力成锋，又赋予雷者清正破魔之力。随着鱼知一剑劈下，黑雾中竟是传出凄厉人声，将众人耳膜刺得生疼。

黑雾似是无穷无尽，从剑气之外萦绕过来，羊角辫与言川此时心念相通，各自背过身去将鱼知的后方阵地守住——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使出你二人最强的招式。”鱼知的声音传进二人脑海，“一击过后，撤退。”

“是。”

只见电光火石之间，三剑齐出——重剑破凶煞，双剑合天穹。

言川与羊角辫五年来只此二人的磨合，让这招式比起比武时的青涩变得更加圆融纯熟，只一个前刺动作，干净得像二人的心绪，正因简洁，所以快，更快，较之黑雾的蔓延还快！

只一瞬间，黑雾之间被刺出一条好似月光洒落般的笔直前路。

鱼知这边也毫不相让，元合质的内力运转到极致，便使得她整人都衣带飘飘，手中重剑更是看起来毫无滞涩地迅捷挥出。

若是在旁观看，定会发现这重剑的出剑速度竟是没有比身后二人的轻剑慢上多少。

这剑也只有一势——劈。

虽是横劈，但其中蕴含气势较之身后二人更加强大，一剑劈出后，扩散开来的剑意让正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的空洞。

光线本昏暗，在这剑气的紫意下一瞬变得清晰。

前方百米处露出了封印的本貌：极简的三连三断，一卦“天地否”废印。

外卦为乾，内卦为坤，却依稀可见内卦中间阴爻处中间本有浅淡的线条将其连接起来——实为外乾内坎，封印原应为“天水讼”。

以争止争，实乃无穷尽也。

机会只在一瞬。

她携剑一跃而起，将外卦三连阳爻从中切断，将天地否改为纯粹的坤卦，以六阴爻带来的大地母性对冲其躁狂的怨气。

顷刻之间，原本摇摇欲坠的封印否极泰来一般散发出至阴的业力，比那黑雾更加柔软细腻，也因此无孔不入，包罗万象，令黑雾无法挣脱，但如若包围了此三人，三人一样无法挣脱。

“走。”

为保护言川与羊角辫二人不受这封印的影响，鱼知一边下令撤退，一边用三成内力将重剑在身后斩出一道沟壑，令黑雾无所蔓延，令封印有所滞涩。

三人且战且退，在最后一丝空隙之间退出了禁林深处。

但三人都未发现，有一丝黑雾始终附着在三人背对背的间隙之中，不去侵扰，不去动静，只悄悄地钻入土壤里，再不见了踪影。

……

禁林封印一月后，露湖深处。

阿槐凝视着贸然闯入的黑雾，神色不善。

“再往前寸进，我便将你这腌臜东西永生永世埋在树根底下。”

黑雾停滞了片刻。

黑雾寸进后便不动了，像是在瞧这不人不鬼不妖不仙的东西是否真有这本事。

露湖的大地开始颤动。

以湖心为中央，湖心的岛屿先是摇摇晃晃，而后湖面荡起了一阵较一阵更高的涟漪——那是虬结于地底的根须舒展的动静。

粗壮的根茎从湖底蔓延，梳理成一张细密的网，欲将这黑雾笼罩其中。

祂真将自己当成了疏而不失的天网。

但祂从未成为过，甚至于从未见过真正的天。

黑雾险之又险却又不可阻挡地靠近着槐树中心。

槐树没有挡住，受限于形的槐树，怎能够挡住雾霭的侵袭？

它没入了槐树的枝桠。

阿淮觉得自己身上长出了瘤子，祂感受到了不属于自己群落的思想。

“你要干什么。”

阿淮模样的少女捂住了头颅，细密的针扎一般的疼钻入脑海的沟沟壑壑，若非顾及此地风水稳固，祂定会不顾一切剿灭这个入侵者。

“放轻松。”

“你们知道我是谁。”

“孩子们。”

黑雾终于找到了容身之所。

它曾经创造了这些人，现在它将再次找到它的孩子们，住进孩子的子宫内，等待时间与养分。

将它再次分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