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突然「啧」了一声，“但我就是倒霉得很，也不知会不会乌鸦嘴灵验了…要真遇上了…还是有点麻烦。”

毕竟不能暴露身份，法器也都不在身边。

「噗嗤」一声轻笑响起，乞丐欲盖弥彰地偏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

段重帆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笑什么？我所言句句属实，所以以防万一，这次不拿你当幌子。”

“如此一来你和三弟都会更安全，但你明日莫要再乱跑，必须和三弟在家里好好守着若琳。”

乞丐听到他关切之语，心下为之一震，酸胀绵软之意散开，他缓缓回头，看向他的眼神缱绻柔和，嘴角噙出一抹浅笑，“谢谢。”

段重帆不可置否地扬了扬眉，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笑道：“不必多谢，睡前故事讲完了，好好休息吧。”

谁家睡前故事能这般惊悚…

乞丐钻进被窝后，没忍住问道：“为何你能确定他们是在出村的时候遇害？”

段重帆隔空熄灭蜡烛，沉默一瞬后说道：“因为若琳的爹爹，他既已出村，那么无论如何都会先去留仙城取药，不会第一时间返村。”

乞丐听着他睡到身侧的动静，默默补了一句：“会不会有醒尸…唔…”

段重帆忽然侧过身，伸手捂住他的嘴，看着他在夜色中仍旧反着微光的眼睛，气急而笑，“才说过别乌鸦嘴，你怎…”

可思绪被手心紧贴的柔软打断，手背也被他温热的呼吸扑满，手掌乍然一抖，心觉这动作略有不妥。

他快速抽回手，拉过被褥盖住脸，沉闷地说道：“睡吧，很晚了。”

乞丐不明白他们眨眼前还相谈甚欢，为何突然变得尴尬起来，“额，哦。”

段重帆早已感到睡意沉沉，现在却如何都睡不着，他想起了前些日子乞丐的异常，当时尚且想不明白，眼下仿佛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

忍不住心道：“……我是不是不应该睡在这儿？突然离开是不是太奇怪了。”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纠结了许久，最终在身旁平稳呼吸的催眠下，撑不住进入了梦乡。

识海内桃树花瓣纷纷扬扬，飘飞不止，沉沉睡去的段重帆似乎有所感觉，长眉深蹙，口中呓语道：“子辰…”

身侧的乞丐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半梦半醒间，声音含糊地回应道：“…我在…”

梦里花开花落，光影转换，眼前所见景象闪烁着光斑不停轮转，片刻后终于稳定下来。

灯火通明，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的街道在眼前越来越清新，段重帆被人撞到肩膀，忙后退几步站稳身体，恍然间也看清了自己的身量，还有眼熟的衣裳。

环顾一圈后，他看到天边圆月低悬，呼吸蓦然变得急促，人也变得恍惚，顿感头晕目眩，忙蹲下身来缓解心中奔涌的情绪。

这是二十年前的蔚城，那年的中秋之夜，也是他离开蔚城入仙门的前夜。

就在这晚，他与简南见过一面后，分离了整整五年。

一旁有人注意到他的异状，上前关怀问道：“这小孩怎么了？是身体不适吗？”

“诶？这不是段家少爷吗？怎么在这儿？”

段重帆注意到肩上传来的真实触感，身体猛地一抖，为何这些人能注意到他？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难道…他回到了过去？

他快速起身抬头，看向蔚城南山，两座威严气派的宅邸俨然位于那个方向。

若真是如此，那是不是能改变过去？是不是能避免之后的人祸？

“爹爹，娘亲，柔儿…”段重帆瞬间红了眼眶，口中念念有词，迈腿跑向宅邸方向，步伐越迈越大，也越来越快。

但他跑出一段距离后，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身旁的屋舍确实在往后挪移，却反反复复。

他和段宅简宅之间的距离并未缩短，似乎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挡在他们之间。

尝试多次后他气馁地跪倒在地，平复许久后，他走回原先的街道，看着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不得不承认，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信以为真。

他已明白这是被记录的往日的执念情绪，故而他们会因为他的闯入而作出反应，但并不意味着他能够改变他们的行动轨迹。

过去无法改变。

段重帆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向着自己最后的目的地走去。

河道波光粼粼，蜿蜒向前，携着斑斓的河灯和人们许下的愿望一同去往未知的远方，也把他引回了思念之人的身边。

习习夜风吹鼓着河边卓立之人的白衣长袖，发后垂带飘舞，如瀑黑发亦被拂动飞扬，露出俊朗精致的优越侧脸。

那人长睫低垂，垂眸向下看着，纤长白皙的手指捧着一盏河灯，灯座湿漉漉地滴答着水渍，应是才从水中取出不久。

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反扑，段重帆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简子辰。”

就看到那道瘦削的背影僵硬一瞬后缓缓回身，眉眼五官精致如画，双眸脉脉含情，眼尾缀着一点暗色，气质朗月清风、温润如玉，见之便觉得此生无憾，难以忘怀。

简南对他的到来很是意外，在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后，秀眉微蹙，眼神无措中带着几分关切，沁人心脾的清亮嗓音响起。

“重帆？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