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白沙觉得神奇,从那天后,他就像被点通了什么关窍似的,终于明白一些“如何与澈然自然讲话”的技巧。
从前他只会假装镇定藏住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好像对澈然多说出一句话,自己的心思就多一分裸露的风险。所以他精通隐匿自己的面部表情——我要比我的面子先死去!
如今澈然本尊坐在他右手边,于白沙的敏锐知觉一半用在了这位新晋同桌身上。通过神情揣摩澈然的心理状态,通过动作推断澈然的下一步想法。神经紧绷久了,竟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放松下来了。
于白沙不做私家侦探真是可惜。
某次贺知鬼鬼祟祟地想偷走于白沙的橡皮,第四回被逮个正着后,于白沙面不改色地假装蹲下身捡东西,实际把贺知两只鞋的鞋带绑成漂亮蝴蝶结。
澈然目睹作案经过,没有吱声,伙同于白沙提醒贺知去办公室拿卷子。
贺知不负众望,在众目睽睽下摔成狗啃泥,他掐着于白沙的脸蛋恼羞成怒:“是不是你干的!”
于白沙的脸颊都被捏红了,旁观的七班一众笑成长条波浪线,尤其那几个惟恐天下不乱的班委,陈越宇带头添油加醋:“亲一个!亲一个!”
由于贺知扑上坐着的于白沙,限于姿势和位置,于白沙一时挣脱不开,他抓住了贺知校服腰间的布料,侧面看像是亲昵地搂着贺知的腰。何况他本来就容易脸红,此时他的热度飙升,面庞蒸粉雾,耳尖滴血色。
他下意识求助似的看向澈然。
澈然看够了大戏,轻飘飘地把自己摘了出去。他上手帮忙,缠的难舍难分的两人借外力分开。于白沙微微喘一口气,自然而然又理所应当地抬眼,澈然背光的剪影倒映进他的瞳孔。
于白沙想,这也许是他们第一次莫名其妙、郑重其事的对视。澈然的眼睛如同吸过黑沉的墨水,这样落在于白沙身上时,他觉得这个神色似乎有重量。
当然,他心里很明白,更可能的情况是,自己饱涨的感情色彩浮想联翩,从无机质的面色解读出完全不存在的东西。
于白沙有些恍惚,虽然他手动拉长这些时间碎片的限度,但是实际上只是几秒钟,这些在他看来意味不明的瞬间,很快融入教室里喧闹的热浪,失去踪影。
自从陈越宇换到于白沙的左手边,班级这一角落更加热闹起来。班长话多还嘴碎,但是由于冒着太真诚的傻气,所以并不惹人讨厌。
虽然还在补课期间没有晚自习,课程量却也很紧凑,经常几节理科大联排,给七班一众上得面如菜色,一下课都瘫在桌子上睡得不省人事。
陈越宇一点坐不住,他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思考中午吃什么,并且擅长在下课后以极其矫健的身姿百米冲刺到食堂。如果遇到喜欢拖堂的课程,这人简直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灼。
临近下课,陈越宇早已听不下去了,不料贺知突然戳了于白沙和澈然,留下一句“中午你们先去吃饭别等我了”。
还不等他们问些什么,下课铃就响起来,于白沙还未放下手中的黑笔,贺知一瞬间就消失在门口,速度甚至比陈越宇更胜一筹。
啊?
于白沙无暇顾忌贺知奇奇怪怪,因为澈然对贺知奇怪的举动没什么反应,他已经站了起来,垂下眼睛等在自己身边。于是他马上合上笔盖起身,装作自然地将椅子推进桌下,而动作太迅速,鞋子不小心撞在了桌角上。
他亦步亦趋跟在澈然身边,他抬头望向澈然的侧脸,发现澈然的个子比自己要高出几厘米。
于白沙的想法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云游天外。
在初高中这种发酵青春期暧昧的时间段,大家最喜欢议论一些明令禁止的事情,尤其是身旁的谁和谁有哪些亲密举动。
初中阶段,于白沙不曾和澈然有什么接触,但是有关于澈然的各种传闻他倒是听过不少。其中很真实的一个,小道消息说澈然与艺术班某个特别好看的女孩儿谈了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