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如果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的话。”
“……浓缩到一千字以下可以吗?”
“你讲吧。”
一千字都不嫌多?阿邱不觉得她的小花招会在社会老油条面前起效,只能暂且相信他想把知心大哥扮演到底了。
“我还有一个烦恼,应该是近期生活中最大的难题了。”
“哦?说来听听。”
“我希望一个人为我殉情,可我又舍不得他惨淡过完这一生,更矛盾的是,我不能容忍他在我死后还继续活着,你能明白吗?花光我的遗产都没关系——如果能剩下一点的话——我害怕的是,他花着我的钱,跑去跟别人开启第二春,给我戴绿帽子。”
“死都死了还怕他变心?”
“不,变心是必然会发生的,人性如此。我是不想让他活到能够落实‘变心’的时候,仅此而已……但为了这种事杀人也不太道德吧!”
苏西放慢了脚步,送她一个45度角的回头:“这算什么难题?你临死前记得给他绝育不就行了。”
过去,阿邱很少在这类话题上产生醍醐灌顶之感,听他这么说,恨不得一个大跳、双手举过头顶鼓掌叫好:“有道理哎!不不,让我重新说——这已经是真理级别的解决方案了,你该不会是天才吧!”
“谢谢,您过誉了。不如来听听我的想法吧:综合来看,你的核心问题出在这里:你担心的是,这些需求——无论是殉情还是绝育——他都不会听。”
这个核心问题也挺个人的,苏西发现了吗?
“也就是你们常说的那个什么,话语权,对吧!我明白了。”说话时,阿邱把嘴拢成圆形。她在窗外的同学们身上学到,这是一种对“天真”的刻板演绎,“跟着你能学到太多东西了,以后我们也要经常聊天,好不好?”
苏西貌似没有正面拒绝,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阿邱突然蹲下身子紧了紧鞋带,用以回避他的答案。
除了拒绝,沉默也代表他发现了很个人,并且没当回事。好的,同样的异常连续出现两次,阿邱现在可以确认了:主动前来与她接触的淡猫俱乐部,似乎对她的魔半脑很有心理准备的样子嘛。
在不久的将来,双方撕破脸的场面一定会特别精彩吧!她简直迫不及待要看看究竟谁会把谁的脖子踩在脚底下了——不行,期待之情不可以溢于言表,得忍、得忍。忍不了了!快点的,牧师,你就听她的,赶紧在旧矿山镇降临天火吧,就从你夜之窟开始!
……别急,对面有一整个俱乐部呢,锁子甲都穿身上了。
怕苏西想多,她笑嘻嘻地补充道:“本质上我就是个迟钝的人,不是故意要说这些蠢话的,希望你别见怪。啊,听说你们镇上有个号称‘加百列’的调律师,很会帮人开智,不知道跟那个传说中的摩罗斯比起来如何——”
苏西又一次打断了她:“的确,你对自己的误解已经深到需要去看调律师的地步了。”
摸不准他对人名有没有反应,阿邱换了个提问角度:“是这个道理,可我有点怕怕的。最近的新闻你看了吗,没事还是少找调律师为妙,他们中的有些人哦,怕是掉进钱眼里了,竟敢把地下黑医的手段带进行业里,好像说是用一种血蛭去除脑内血块,效果很好,但也很危险,需要一直用昂贵的药物抑制它们的活性;这药贵也就罢了,听说还有点成瘾性,疗程中断了供,人就会血崩而死,你说,这要是被坏心肠的调律师拿来当做——”
“我们到了。”
“——控制病人的一种手段,那不就……嗯?什么到了?”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面前的小灯管“滋啦”一响……但仅此而已,并没有给弯弯曲曲的手工招牌带来一丝光亮。
“你不是说问题出在发型上吗,我带你来这边解决问题。”苏西指着灯管组成的“剪头man”三个大字说道。
“可你不是已经否决了吗……”
“也没有全盘否决,换个发型换种心情嘛。”
听到谈话声,露天理发摊——不,露天理发小推车的车主钻出车底,手动拧亮焊在车头的油灯,挂着笑容的面皮黑过了破晓前的天色:“欢迎光临,洗头还是剪头?两人半价哦!”
在只有中间一小块尚能鉴人的镜子前,阿邱被迫得知了年轻的剪头man“一般不住夜之窟,住镇南的窄街夜莺巷来的哦!”
虽然有些迷茫,但她热情洋溢地回话了:“好好,有机会我会去观光的!方便打听一下吗,你又不是做早餐的,怎么这个点就出摊了?”
叉着腿坐在另一只马扎上、一点也不端庄的苏西替他回答:“当然是为了服务我们这种只有凌晨时间才能自由支配的人喽。”
黑皮小哥手法利落,不出十分钟,阿邱失去了低马尾、得到了蘑菇头。
加上眼镜,整个人显得更呆了,一看就知道不会害人……嗯,迷惑性增强了一倍。
换发型是阿邱刚走进这条街就产生的想法。自从离开塔尔塔洛斯,她就养成了每到一个地方就给自己找个植物朋友的习惯,在阿瓦隆神学院,她的朋友是宿舍楼下那棵银杏树,除了它是植物无法开口拒绝……根本原因是,银杏和阿邱有点像,去掉界和门,纲目科属种,全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来到夜之窟与“正常去处”的交界带,她看到园丁正在为街口的龙柏修剪枝叶。由于暂时没能找到第二棵银杏树,她觉得退而求其次,人工栽培的嫁接植物也能跟她互相理解。
给龙柏修剪树冠,可以让它更为规整地螺旋上升,同理可证,给阿邱修剪毛发,可以让她更合时宜地通天彻地。
在那之前,尚不能通天彻地的阿邱掏了八个口袋凑出剪头费,可摆在眼前的问题是,她得先从剪头man手上把自己解救出来。
“好了好了我不办卡,我真的不办卡……而且卡的规则是剪一次头发三个银币、剪三次十个银币,你怎么算的,这不还倒赔一个吗!”
苏西没有半点伸出援手的意愿,远远坐着,用拳头掩唇憋笑,似乎有种释放了一整宿怨气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