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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第一百九十五章,诸事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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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

船。

这依然是午休的时间,在船上,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水手依然是在睡午觉。拉谢号的甲板上,依然只有一个女孩。

但今天她没弹琴,坐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沓白纸,不知在研究什么。

男人隐藏在桅杆阴影之后,默默地注视她。

耳边唯有海浪永不停歇,听不见那听了多日的琴声,一时感觉很清静,但同时,也感觉有一些不适应。

男人承认,那女孩弹的琴也不是很难听,很好听。那些异国的,遥远南方大陆上的曲子,搭配着女孩稚嫩却响亮的歌声,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陌生的语言唱着陌生的歌谣,或许是在讲述一段段陌生的神话。他其实很喜欢听。

只是,今天没机会。

或许以后也不会有机会。或许今天之后,眼前这个天真无邪,对世事对身边事茫然无知,只沉浸于自己小世界的女孩,不会再有弹琴的兴趣。今天之后,不会再能够体会到快乐,那快乐即将被自己夺走。

那与之亲近之人,其性命即将为自己所夺。

男人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武器,抽出,仔细端详,心中浮想联翩,正午的阳光照在寒铁之上,明晃晃的刺灼他的眼睛。武器,他将其一直保留至今,至今,其刀刃已不再锋利,其上沾着的血迹还鲜明,印记或许是永远也无法擦除了。

他的亲人,兄长,正是因此而死。

现在,他也要用此物,为离去多时的兄长复仇。

但这和眼前的女孩有什么关系呢?

并没有。

男人心想,自己很清楚,没有一点关系。这女孩对一切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毫不知情,那一段过去的仇恨于她根本毫无意义。他兄长的仇恨,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如今却有关了。

因为他即将杀死他的仇人,而那女孩,则会因此难过。

让小孩子难过,这可真是罪孽深重。

男人叹了一口气。他的脚下是桅杆的阴影,橫椼的阴影,其上系吊缠绕麻绳的阴影,绳索被海风吹拂摇曳,影子也不住晃动,如同他心中矛盾的念头顾虑。

他希望看到那孩子伤心难过的模样吗?

不。

那么,他会为此放弃复仇吗?

当然不。

既然如此,那又该怎么办呢?

男人感觉自己的内心动摇,握着武器的手也在动摇。他要用这武器刺入仇人的心脏,夺去仇人的性命,可是颤抖的手,颤抖的刀刃,颤抖的心该如何完成任务?

他再次抬头,看着女孩。

女孩依然没注意到他,没说话,没唱歌。

女孩的名字叫做诺玛。

很好听的名字。

这个名字的意思是飞鸟。这个名字让他想起了自己家乡,在海边展翅高飞的海鸥。

他记得家乡。

记得曾经。

曾经,他难道不也是一个孩子?难道不也终日玩乐,沉浸于自己的快乐天地之中?

站在海边,等待着年长的,出海在外的兄长归来,满怀期待?

曾经,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远方,期待着能够看见远方海面上出现的船帆?期待着有朝一日,长大成人后,能够和兄长一起登船,于海上航行,见到那些远方的世界?

但现在,一切期望都落空了。

亲人已经离去。

自己已经不会再快乐了。

现在,他又要让另一个孩子,重新体验自己曾经——直到现在依然在体验的痛苦,和了无希望的未来。

真要如此吗?应当吗?必须吗?

男人叹息一声。

将武器收回鞘中。

做出决定。

步出阴影,行走于阳光下。正午,头顶的太阳很大,初秋的光较为温和,但照久了也令他感觉刺眼。

他走近那个女孩。

停下脚步。

女孩抬起头,中断手中的动作。男人看清了她原来在折纸,就是不知道在折什么,女孩的面前甲板上放着一张纸,几颗碎银压住四角防风。那张纸上画了什么,似乎是折纸的步骤图,只是男人看了,也不知道那最终折出来的会是什么。

女孩似乎并不会折纸。

女孩看着他,认出了他的脸。是呀,还记得呢。

他本以为女孩不会记得,本以为在女孩眼中他和其他的白皮肤的人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就像在他眼中那些黑皮肤的人看起来也没什么两样。不过,接触多了,久了,才发现原来每个人都是有不同模样的。

也有不同的名字。

女孩有些迟疑地开口,似乎比较害怕他。她喊了一声男人的名字,口音很怪,但念对了,还记得呢。

“诺玛。”

他点点头,回应,用家乡的语言回答,“我很抱歉,为我即将做的事情。你会难过,我无能为力。”

做出决定。

终究如此。

“血亲的仇恨不能不报。”男人又一次叹了口气,不再看她,看向远方,“今天我会杀了那个女人。给这件事做个了结吧,已经拖了够久了。”

诺玛听不懂,当然了,幸好。

于是男人经过她的身边,离开了,下了船。

踏上码头,向着远方走去。

决心已定。

夏玉雪看到院门敞开,便径直走了进去。

现在是秋天,她还穿着往常穿着的那一套白衣服。笼着白纱布的斗笠挂在脑后。虽说现在是秋天,但穿这么件长袖大褂还是有点闷。

在院子里,她看到了地上、架子上堆着的花花草草。地面已经积了一些枯黄的落叶,未曾清理,花盆中也是。有一些盆栽已经掉得只剩下干枯枯的树枝,枝头吊着小而干瘪的果实,也不知是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她上次来距今也才不过十来天吧,当时这里的植物还是绿油油的。虽说现在的确已到秋季,已起了秋风,但光景变化会有那么快吗?

她没对植物过多关注,只是略略扫了一眼,便来到房门前。门倒是关着的,夏玉雪站在门前,迟疑片刻,然后抬起手敲敲门。

门打开,她先闻到一股刺鼻的很熟悉的气味,然后才在朦朦胧胧的烟雾中看见来人。那女青年眼皮耷拉着好像才睡醒似的,很没精神。

“你抽烟啊。”

夏玉雪看了她一眼,开口第一句话问到,“我还不知道你也抽烟呢,守宫。”

“干嘛不呢?”

守宫的回答也很没精打采,嘴里叼着纸卷的烟。这模样让她想起某个熟悉的人。女青年打开门后给她让出道,回身走入室内,“琴师前辈,我还正有事想找您呢。”

“什么事?”

她走入屋内。屋中的摆设布置不是当地风格,和她住的旅舍差别很大,更像家乡那边的布置,有桌椅。

“我打算走了。”女青年背对着她,在一个书架上翻找一些东西,“货的事,要和您交接一下。”

“去哪?”

她看着对方,问。

“没想好。反正不是这,也不是这个国家,也不是回明国。”

“多久回来?”

“不回来了。”

对方说着,拿着本册子,还有些别的东西回到她面前,伸手指向椅子,“哎,您请坐呀。”

她到桌边坐下。看着守宫也坐下,坐她对面。把手中的册子,还有一些纸张材料什么的放在桌子上。

“不回来了?”

她反问对面人。

“嗯,打算不干了。”守宫吸了口烟,神色略带颓丧地回答。这人现在的样子也和……三天前看到的大相庭径,说话语气是装出来的轻松,“打算去找份新的工作。”

“是吗?”

夏玉雪看着她。自己今天来找她另有其事,但眼下还是继续关注对方的问题,“为什么?”

“觉得没意思,不想干了。”

很简单的回答。

“可……那女人知道吗?”

“知道了,我给她打过电话了。”说得好像她现在知道打电话什么意思一样,“她同意啦,不过交代我走之前给您交接一下手续。所以,我和您交接一下手续呗。嗯,这个是账本,里面记了每次收货送货的明细。这次要送的我也记下来了。”

守宫把册子翻到最近记录的一页,指给她看。这本账册上已经记录的纸张很厚,夏玉雪略略看了一下,然后翻回到第一页,最初的记录是十五年前。不过记录者不是眼前人,是个叫“大火星”的,这人她认识,组织里老资历的杀手,原来也和女人有关系,但女人从未对她提起过。

现在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不是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

“然后这些是收据。”守宫又递过来一个小木盒。

“印章。”

“难波官府的文书。”

“信件。”

“其他联络点的说明。”

“这份地图上画了仓库的位置,我就不带您去看了,挺好找的。钥匙我也交给您。”

守宫最后把地图和钥匙推给她,吸了口烟,继续说,“就这些了,前辈。东西不多,苏老板对材料不怎么严格要求。”

东西确实不多,堆在她面前也只是小小的一堆。但夏玉雪定定地看着它们,感觉繁杂,也感觉有些不明所以,愣了一会。

“等等,守宫,我……我没打算接你的职。”

“我知道啊,苏老板也说过了。”

女青年看着她,耸耸肩,“她说您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仓库里就行了,然后把门锁好把钥匙和地图带回去。她自己以后会安排别人过来。”

“那……”

夏玉雪想问既然如此,为什么守宫不直接把这堆东西放过去。但想到可能是因为女人这样命令。而这样命令也可能是因为约定俗成的规矩,考虑到她可能会想听汇报。但她并不想听,她对此毫不关心,“……好吧,我知道了。不过我可能没时间去仓库,我想还是麻烦你去一趟吧。”

“……行吧。”

守宫想了想,点头叹了口气,又把那堆东西移回到自己那一侧,但把钥匙留在桌上。

对方这种态度让夏玉雪有些过意不去。

“那个……所以,你确实是要走了?”

她又开口问。

“嗯。”

对面眼神像在嫌弃她问废话。

“这么容易吗?”

她还是没反应过来,不太敢确信,“没有……对你提什么条件?要求?威胁?”

“条件?就是把工作交接收尾呀。”

“没有别的吗?”

“别的就是告知我以后想再回来可能不会那么容易。”

女青年说,“我第一次来工作是听朋友介绍的,人现在在别的地方工作,以后不会再常见面,所以要想回来确实不容易。但反正我也不想回来了。”

“朋友,谁?”

“老付,雷公。”

“可他早就死了。”夏玉雪对此记得很清楚,“就在……七年前。”

第一次任务。

“是吗?我两年前还见到他的。”

守宫又耸了一下肩膀,把抽到头的烟蒂丢到地上踩灭,然后在夏玉雪以为不必忍受异味的时候又不知从哪摸出另一根烟,“血的能力,您也知道嘛。算了,无所谓了。”

“对,血的能力。”

她回想起临走前在山间见到的毒蛇,内心想到了什么,“说到血……你现在还有血吗?”

今日来此的目的。

“没了。”

女青年用火折子点起手上的第二支烟。她来了之后的第二支,肯定不是总数第二□□也是条件之一,走之前得把办公用品交回。”

她的手腕上缠着绷带,绷带沾着新鲜的血迹,这或许也是这人精神不振的原因之一。

“没了?”

夏玉雪看着她,问。内心产生一种情绪。

满足还是失望?

“没有了,前辈您不要总是同一个问题问两遍好吗?”守宫扬了扬那缠绷带的手,使得烟灰散落,“和苏老板打完电话后就全放干净了,现在我已经没有她给的血了。”

“……全部。”

“反正本来也没多少,我才工作一年嘛。”

守宫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晃了晃,“现在剩的也没多少。你们这些人有事没事就来找我要血,今天来一个明天来一个的,把我当移动血包使唤,就剩这么点。”

夏玉雪看着她手中的瓷瓶。

内心又产生和刚才相反的情绪。

失望还是满足?

“您今天来也是要血的吧,前辈?”

“……对。”

她别转目光,被这么直接询问,她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猜到了。”

对面人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将瓷瓶推到她面前,“拿着吧,苏老板说让我交给您。”

她看着桌上的器皿,没伸手。

“就……这样简单?”

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的事情。

“还能有多复杂?”

守宫反问。

“你不问我拿血有什么用吗?”

“好像和我无关吧。”

“……也对。”

夏玉雪心中有个想法想问,但看着眼前人定定的神情,又没问。她终于伸出手,拿起那白色的瓷瓶晃了晃,听到其中液体的声音,感受到其中的重量。瓶子先前被守宫捂着,所以还带着点余温,渐渐消散,又令指尖发凉,“所以,嗯,就这样简单了?”

“唉,您别——”

“——我是说,你就这样……走了?”

夏玉雪双手握着瓷瓶,瓶中力量的涌动,让她感觉不安,“这……也太容易了一点,不应该这么容易的。我……我想走的时候可没这么容易。”

“您也想走?”

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着她,看出她内心的矛盾和纠结,“哦,可以理解。怎么,苏老板不让您走啊?”

“她说,如果我走的话……”夏玉雪觉得那些事不必和眼前人提起,“……反正她不想让我走,给我开的条件很……多。”

“可以理解,您是前辈嘛。”

揶揄语气,配上一口烟,“工作比较重要。不像我就是一个实习生,可有可无。”

“或许吧。”

“您看我天天做的都是什么事呀。”

守宫又叹了口气,伸手向屋子里划了一圈,“收货送货,养花种草。唉,我当初可不是为了这种破事才工作的,这种事虽说不让我讨厌,但到底不是我预期的理想。”

“那你是想做什么?”

她问。

“当然是杀人喽。”

女青年一边吸烟一边说,“接接任务,四处跑跑,看风景。爬爬墙,甩甩飞镖,杀杀人。当个杀手,多有意思呀。”

“你很喜欢吗?”

夏玉雪盯着她,问。

“喜欢呀,您不喜欢吗?”

反问。

“……”

“哦,不关我事,对吧?”

“你杀过人吗?”夏玉雪又问。

“没。”

那双黑眼睛转了一下,“苏老板说等转正了才有任务。但,您看到啦,我还没转正。”

“杀人没你想象的那样有趣,这份工作也是如此。”

她盯着那双眼睛不放松,严肃地说,“夺取生命,对别人,对你自己,都不是好事。如果你真的做了,你会感到厌恶的。做得越多会越厌恶,然而到时候再想离开为时晚矣。”

“看到您的现状,我也能略知一二了。”

“……”

夏玉雪压抑住内心的叹气,继续说,“我认真的,守宫。别杀人。”

“收到。”

敷衍。

抽烟。

“算了,我也没资格在此说教。”她到底还是叹息了一声,目光别开,不再紧盯,“那么,以后想做什么?”

“没想好。”

守宫又一次把抽到头的烟丢掉,踩灭,但这一次没再继续点烟,怕是抽够了。

“没想好就走吗?”

“走了再想呗。”回答,“总要下定决心吧,一直拖着或许还真就为时晚矣。就像您说的,发现这工作确实讨厌,但又不得不做,走又走不掉,那岂不是很悲哀?”

“的确。”

她的双手紧紧捂着瓷瓶。

“我可能确实不适合这份工作吧,不像您。”女青年的手指点着桌子,“可不做这一行,又能做什么呢?我以后得好好想想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想。”

“的确。”

夏玉雪也在想。

屋内烟的气味依然弥漫。

“有钱吗?”

她问。

“有,苏老板开的工资还挺高的。”守宫笑,“至少后几年不用担心饿死了。”

“那么,的确有的是时间,能想一想以后的路吧。”夏玉雪也轻轻笑,笑中带着悲哀,“这挺好,你有机会去选你的未来。”

“您没有?”

“……”

又是沉默。

“好吧,那,就聊到这吧。前辈,还有其他事吗?”守宫说着,拿起桌子上那一沓文件竖着整了整,“没有的话,我得去把这些东西送仓库去了。钥匙收好。”

夏玉雪把钥匙收起来。

“还回来吗?”

“回来啊,我还有个人物品没整理呢。”

“花草怎么办?”

“又带不走,扔了呗。”

“这不是你种的吗?”

“反正它们没知觉,感觉不到痛,死了也没什么。不像动物,需要那种程度的关心。您要是想搬几盆回去就自己搬吧。”

“不了,只是看它们这样也有点难过。”

“我反正无所谓。”

“是吗?”

夏玉雪看着门外,院子里的那些植物。心想或许自己确实可以带一盆小的绿植走,或许孩子会喜欢。但转念一想还是作罢,这种程度的关心可有可无。

“您走吗?”

守宫站在她面前,出声打断她的内心活动。

“我……”

“暂时不走的话,走的时候带一下门哈。”

“行。”

“以后有机会再见啦,前辈。”

“前程似锦。”

夏玉雪看着女青年离开,步出门外,消失在视野中。

她暂时没打算走。

想在这再坐一会,再想一会事情。

屋内的烟味渐渐变淡,但还未完全消散。

夏玉雪坐在桌边,将捂在手中的瓷瓶拿到桌子上,放着,看着。

小小的瓶子一动不动。

她在犹豫。其实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自己今日来此,目的不正为此?

搞得好像还能有什么选择似的。

“真的没有?”

她低头看着瓶子,自言自语,“还能有多复杂呢,想要离开的话?如果下定了决心,做出选择,或许可以就这样简单。”

瓶子一动不动。

白色的瓶壁上,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缭绕黑烟。

“我也不喜欢这份工作,我也不适合这份工作,我也有足够的钱用于以后生活。并且,不做这一行,我也能做其他的事。我有目标,有方向,也有能力。那……到底是为什么,我就是没法摆脱讨厌的过去呢?”

“或许是因为,不像她,我的确是个前辈吧。”她自己回答,“工作了太久,已经没法离开了。过去没法那么轻松过去,未来也没法那么容易来。”

“也不像她,我确实杀过人……”

“……现在到最后的工作了,走之前,得把最后的任务完成。”

“然后?”

她问。

瓶子当然不会回答她,瓶子里装的血也不会。

室内寂静如初。

“算了,还想什么呢。”

下定决心,夏玉雪拿起桌上的瓶子,握在手中,拔掉瓶塞,内里猛地冒出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熟悉的气味,“给这件事做个了结吧,已经拖了够久了。”

她抬起头,将血饮下。

“我从小就在城代所生活,家中的独女。母亲很早离世,父亲训练我家传武术,他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有朝一日能继承道场,甚至继承他的家业。在日本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人们也不是很容易接受。但父亲他一直坚持,面对上级、同僚、属下,矢志不改。他希望能够将我培养成为他心目中的武士。”

冈田片折一边说着,一边按摩着面前躺在地上的人的四肢,“但我另有想法。比起杀人的武术,我更喜欢救人的医术。比起我国的传统,我更喜欢外来的文化。十八岁的时候加入了天主教,就是在我们都知道的那间教堂受洗。二十六岁的时候我遇见了卡罗尔,然后,和她一起离开日本周游世界,改了宗。每次航行回到日本,我都要在这城中四处转一转,看看那些曾经的景象有什么变化。但我从没再回家,从没再见过父亲,直到昨日。他对我这个叛逆的女儿果然很失望。”

曲秋茗听着面前人平静的叙述,在一旁帮手,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觉得你很好,坚持自己的理想是很好的。”

想了半天,才说出来这一句。

“谢谢啦,秋茗姊妹。”医生笑了笑,“旧事无需多叙。虽不免伤感挫折,但我还是会继续走我自己的路。”

“嗯。”

“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她转移话题,环顾四周,“这环境可真差,比奉行所还糟糕。可想而知,毕竟这里关押的都是军犯。”

四周,三面是阴冷的墙壁,没有窗口,只有厚实的砖石。靠过道那一面竖起粗木栏杆,窄窄的缝隙连胳膊都伸不进。牢门也是低矮的,低头弯腰,匍匐而行,方可进出。这里是监牢最里处,阳光照不进来的地方,四周黑暗,弥漫难闻的气味。

冈田片折进来的时候带了一盏烛灯,灯火微弱地摇晃,照亮躺在地上的囚徒。阿库玛的情况看起来和先前没有什么不同,昏迷的,呓语着的,那条断腿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灯光照着医生的脸,令脸庞蒙上一层阴影。

曲秋茗看着身边人专注如常的模样。

今天,她们来到此处,探监的请求得到了通过,不过必须要有看守陪同。看守的士兵此刻正站在门外,或许顾及到探监的是长官女儿,没多询问,背对着她们,一言不发,任由她们处事。

今天,教堂的那位阿瓦罗神甫也来了,如前日所言。不过他果然没有获准进入。神甫现在在奉行所外等候。

诺玛没来,也如前日所言。

幸好,曲秋茗心想,让那孩子来了看见至亲这番模样,只会伤心难过。

还能拖延多久?

和夏玉雪一起玩游戏,应该会是很快乐的。快乐又能维持多久?

还要拖到多久?

今天。

她想着,又伸手捏住胸前衣裳。今天就要解决此事,不能再拖了。

但,首先,得先让眼前人离开一下。这事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后果也要她自己承担。可不能将无关之人牵涉其中。

“阿库玛怎样,冈田小姐?”

她主意已定,开口询问。

“还和从前一样。”冈田片折拍了拍手,“没好转也没恶化。依然发烧,腿还不能动。但是她更瘦了,营养不良,遭受囚禁对她的康复还是造成了阻碍。”

“她痊愈了以后,还能恢复理智吗?”

“我不抱乐观期望。”

医生摇头。

曲秋茗低下眼睛,看着躺在地上的人。

和上一次见到的一样。

但是和上上次不一样。上上次见到的时候,还能动,还活蹦乱跳的,打起架来凶得不行。眼神中带着疯狂的光,口中咒骂着疯狂的话语。挥动兵器,身姿矫健。然而曾经那样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形,如今却干干瘦瘦,身上的皮肤勒出肋骨的形状,手臂细如柴枝,胸口随着喘息颤抖着起伏,一下比一下更显微弱。这人受到疾病摧残多日,受到恶劣环境侵害,虽然还活着,已经和死尸没有多少区别。

不能再拖了。

这人曾经是什么样的呢?神智健全,身体健全之时的模样?她从未见过,还有机会看到吗?

不能再拖了。

“我必须得为她做点什么。”

曲秋茗喃喃自语。

“我们已经做了很多。”冈田片折说着,伸手拾起身旁的汤碗,试了试温。药汤如今已经不那么烫了,“扶着她的头,我来喂药。”

曲秋茗跪在女人的头边,让后脑勺枕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抱着她的头微微抬起一点,那蓬蓬卷发油腻腻的触感令她内心不适。

冈田片折用勺子一点点,耐心地喂药。

这药真的有用吗?

曲秋茗心想。如果有用的话,早就应该有用了。

话说回来,自己的药又能有多少作用?

她的指尖按在女人的额角上,感受到太阳穴的跳动,一下一下,强烈地跳动。感受到手中炽热的高温,烫得钻心。

曲秋茗默默无言。

内心的想法越来越坚定。

但还要等一下。

冈田片折喂药的动作很慢,每一勺都要再吹一吹。曲秋茗猜想药还是比较烫的。

她等待着,内心开始感觉焦急。她打算等医生做完全部的工作后,再提出和病人单独待一会,但问题是,医生会同意吗?会不问她缘由吗?会相信她的敷衍谎言吗?

就算医生同意,门外的看守会同意吗?

曲秋茗想到这一点,抬起头望向牢门口,借着昏黄烛火,看见看守士兵的背影,依然沉默,一动不动。

同时,也看见从过道转角渐渐靠近的阴影。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

她小声说着,提醒冈田片折。对面的人暂时中断手上动作,抬起头,和她一起看到另一名军人,似乎是昨天见到的副官走到牢房门口。

“冈田小姐。”

副官用日语喊。

“什么事?”

冈田片折用同样的语言回答。

“将军现在需要见您。”

“什么事?”

又问一遍,“我正在给病人喂药。”

“将军没有说,但希望您和您的同伴立刻前往。”

牢中的两人对视一眼,曲秋茗自然听懂了方才的对话。

“怎样?”

“或许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冈田片折回答,看着手中端着的药碗,碗中汤还剩下一半,“但我们得等药喝完了才能去,这是一定的。”

医生小声说完,又抬头对门口的士兵把话重复一遍。

“药不能凉。我喂完了再去见将军。”

曲秋茗看着她皱眉的不满模样,端着架子。心里突然觉得,现在就是必须行动的时候了。

“可……将军吩咐……”

那副官看起来对这拖延感到为难。

这是个机会。

“冈田小姐,看来真的是很紧急的事情。”

她双手托着病人沉重的头颅,开口说,“不如你先去吧。我一个人留在这给阿库玛喂药。”

“什么?”

冈田片折转头望着她。这话可是在拆台,“那可不行。”

“没事。”

曲秋茗说,“要是他们担心的话,可以先把门锁上。留我在牢里就是了,我等你回来。”

“那更让我担心。”

冈田片折反驳,“虽然阿库玛现在昏迷,但她说不定什么时候会醒。我以前来的时候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她醒的时候还是一样危险。这你经历过。”

“对……不过,放心吧。”

想起半个月前的事,曲秋茗还心有余悸,不过回想过去又让她更加坚定内心的那个想法,“那个看守的士兵会留在这吧。有事我可以喊,他能听到。”

冈田片折看了背后的看守一眼。

“不行。”

她再次否决,“等我喂完药,收拾完,我们一起离开。别的事情可以等。”

看对方如此坚定的神情,曲秋茗知道现在没办法了。

“冈田小姐,其实……我是想趁此机会和阿库玛单独待一会。”

“为什么?”

“我……我想对她说点话。”撒谎,“我知道她听不见,但我想说。”

冈田片折看着她。

她没回应,低头看着阿库玛。

沉默。

门外,副官又在催促。

“冈田小姐,将军说必须——”

“——不要催我!”

“将军说,是和这女囚有关的事。”

曲秋茗抬头,听懂对方的话,心想刚才不还说没说吗?有关的事是什么事?

医生闻听此言,又抬头看向副官。

“……好吧。”

她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同意了。一边对曲秋茗说着,一边将药碗递过来,“既然这样,秋茗姊妹,你先留在这给她喂药吧。我去见我父亲。”

“好。”

曲秋茗腾出一只手接过药碗,确实还很烫。

冈田片折钻过低矮的牢门,到牢房外,对副官和看守士兵说了几句话。

副官回了几句,期间看向她。

她一动不动跪在原地,和阿库玛一起等待结果。

最终,副官还是被说服了,命令看守将牢门关起,锁上,在门口监视。

他和冈田片折向来路走去。

“小心一点,发生什么情况立刻喊叫。”同伴离开前,最后叮嘱,“我会尽快回来。”

“嗯。”

她回答,望着那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过道转角。

行了,现在牢中只剩下自己,和昏睡的阿库玛。

还有门口的看守。

曲秋茗看见,那看守又像原来一样背对着她了。这不是很好吗?

她膝盖上枕着阿库玛,将手中的药汤放下。

开始行动。

曲秋茗伸手,从怀中取出这几日总是被攥得很紧的小包袱。

内里沙沙作响,那片叶子只怕早已被自己揉碎了。

她握着包袱。

目光朝四周审视。牢房黑暗,唯有一盏烛火微明。

低头,阿库玛依然熟睡。她这时还真有点怕这人突然醒过来发疯。

抬头,她再次审视周遭黑暗。

“这里挺黑的。”

自言自语,握紧手中的包袱,“足够黑了吧?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中,你能和我对话吗?”

没有回应。

牢门外的看守注意到她的说话声,回头看了一眼,没管。

“和我对话。”

曲秋茗继续自言自语,语调带着厌恶的刻板,冷淡。她很不想对话,但觉得,在这最后关头对话确实是有必要的。

捏紧包袱,将其中的叶片揉得更碎。

“吱一下啊?”

她对这沉默不耐烦,看着手中的物事,皱起眉头,“总不能真让我来段相声吧?”

……

“唉。”

曲秋茗无力地叹息一声,“自古民以食为天,无食哪有力种田?三餐祭得五脏庙,快活人间万万年。一首打油诗,诸位见笑。敲响惊堂木,听我开言。话说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日夜劳作垦荒耕耘,到头不过为吃得一顿饱饭。世上谁人不用吃饭?百姓要吃饭,吃的是五谷杂粮。当官的要吃饭,吃的是玉盘珍馐。和尚要吃饭,吃的是清斋素食,道士要吃饭,吃的是灵丹妙药。就连那帝王万岁也要吃饭,吃的是龙肝凤髓,品的是玉露琼浆。美味佳肴,又有多般花样。不光要吃饱,更要吃好。不光要一家子吃,更要请来十里八里的父老乡亲一起吃,名唤筵席。这筵席又有多少讲究?百日汤饼会,生辰长寿面。乔迁开新灶,还乡共团圆。结婚喝喜酒,中状谢师宴。上任接风席,到老重阳节。排下八张十张桌,笑纳三五份子钱。这筵席上吃的又都是什么呢?凉菜热菜,鱼虾羊牛,汤头点心,瓜果茶酒,说道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出一半一半。”

(哦今是要报菜名?)

“报你个鬼!”

曲秋茗咬着牙,对着凭空出现的声音低声咒骂,看了一眼门口的看守,不知道自己方才说的那一段对方是否能够听懂,最好听不懂,千万要听不懂,“总算肯出声了啊?”

(给您捧个场)

“少说废话。”

她隐约感觉到黑烟开始弥漫,“你知道我打算做什么吧?”

(对)

(你打算让我给阿库玛治病)

“对。”

她问,“你行吗?”

(行啊,没什么不行的)

“别玩我。”

这爽快答应实在不可靠,她可是听说过天方夜谭的故事,许愿时一定要说明清楚,“我希望你把她的热病治愈,然后让她的神智恢复清醒——恢复到她生病以前的状态。然后顺便治好她的腿。除此之外,其他的都不要变。”

(要不要让她会翻译呀?这又没害处)

“也行。”

(保护她的身体以后不受伤害呢?这也没害处)

“……也可以。”

曲秋茗察觉到自己好像在被对方的话一点点套进去,就像走入陷阱,“但不要再做更多,别像……别像你对阿提拉做的那样。”

(哎呀呀,曲小姐,既往不咎。那也不能算是我的错,是您那位当时先动手抢血的。强取豪夺才会造成那种,呃,不幸后果)

“少来这套。”重提旧事,少女咬紧牙关,忍受着黑暗,盯着手中的包袱,“你敢说你没在其中编排吗?”

(……这个嘛……)

(我得想个好点的说辞)

(想不到)

“阿库玛现在这样,是不是也是你编排的?”曲秋茗看着眼前受伤的女人,问,“我现在这样,是不是也是你编排的?”

(不能什么事都和我有关吧?)

“狼小孩?威斯克斯?那些山贼?义士?我至今遇上的破麻烦,我过去……是不是都是你编排的?”她问,此时也不管旁人能否听懂她的问话,“夏玉雪呢?”

(咳)

“确实是吧。”

自问自答,“血的能力,你的能力。你把我们所有人都控制在你的手下,控制我们的行动,我们的思想,我们的未来,还有我们的结局。你自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然后就让我们按你的计划行事。真把自己当成神仙了,姓苏的?”

(呃……我……我不打算发表宗教有关的观点)

“我可不认你这个神。”

曲秋茗满含怨气,看手中的黑烟愈来愈浓,“等着吧,我会回来找你算账的。我曾经对你说过一次,又让守宫带话过一次,现在再说一遍,下次见面——”

(那什么,我们能谈点现在的话题吗?)

“现在,把阿库玛治好。按我刚才的要求做。”

(……行)

(嗯……把我给你的烟草叶,揉碎了给她吃下,然后就行了)

“就这样?”

(就这样)

这么简单?曲秋茗翻了个白眼,伸手把刚才喂药的汤碗拿来。碗中还有半碗药,现在摸着已经不那么烫了。她将包袱打开,将已经被揉得粉碎的那馈赠倒入碗中。

黑暗中,隐约见到药汤表面浮起的碎渣,盘旋着。

少女扶起膝盖上枕着的女人头颅,像方才那样,将碗凑近那半张的口前,微微倾斜。

“哦,还有。”

动作突然中止。

(怎么你也喜欢搞这种桥段?)

“什么桥段?”

她懒得理会,继续说到,“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要去烦阿库玛。不要对她乱讲话,让她去做她自己的事,不准你干涉她的行动,搅乱她的思想。”

(曲小姐,现在到底是你求我还是我求你呀?这么多条件?)

“咱们互有所求。”

曲秋茗毫不客气地直截了当回答,“情节是你安排的,不是吗?让我用你的能力,来令阿库玛康复,这不是你预先已经计划好的流程吗?但你必须要通过我来执行,对不对?如果我现在不喂她药,你又能怎么办呀?”

(这个逻辑……不太对哦好像……如果……呃……不,是你想救这个女人,然后来找我帮忙的……应该是这样才对)

“如果我不想呢?”

托着碗的手停在空中。

(那她死定了,你不希望那种局面发生,对吧?)

“你也不希望吧?”

(我?我……我无所谓啊——她——她怎么样也不影响我——我又没给她安排什么重要戏份——我是说,她——)

“无所谓的话,就别那么紧张。”

曲秋茗轻蔑地笑了一下,“无所谓的话,我就不必受你的赠物,不必濒临死亡边缘了。也不必和守宫以及那个狼小孩说上一堆废话,不必了解这女人的悲惨过往,不必和诺玛那孩子相处甚欢。为了阿库玛,我已经历了许多,你不希望那些经历都成为无用的废笔吧?”

(曲小姐,我不喜欢这种威胁)

“你不喜欢的话,我也不会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

“苏女士,眼下我们的利益目标是一致的。”她轻笑,没察觉到自己的笑很阴森,“合作愉快啊。”

(行吧)

“那,我刚才说的,都没问题?”

(没问题——不是不是,有问题。刚才被你绕的我都差点忘了,我也有一个条件)

“说。”

果然,她就知道总是会有条件,一个接一个的条件。最初,那个人是不是就这样被一步步诱骗进去的?

自己呢?

(未来某段时间,夏玉雪可能会向你提出一个请求,你得答应)

“她求什么我都答应啊?”曲秋茗心里没好气地反驳,“她如果找我复合我是不是也必须答应?”

(那倒不至于。我向你保证,不会是令你觉得为难的事,举手之劳而已)

“举手之劳就没有必要当做条件提出了。”

(小姐呀总得让我收点回扣吧)

“……好吧。”

她沉默了一会,终于点点头,“毕竟也算是请你帮我的忙,虽说这现状难讲和你毫无瓜葛。但总归拿人手短,我就同意你这个条件吧。但就此一次,我可不想落得跟那个人一样丧气的局面。我不受你控制。”

(别说那么难听嘛。我只是请你到时候口头答应而已,其实你答应了也不用去真正做这件事)

“我是信守承诺的人,我说到做到。”

曲秋茗说着,抬起手臂将掺了杂质的药汤,慢慢地,稳稳地喂入身前人的口中,“反正也不会再有什么更多的损失了。现在我只希望你也信守你的承诺。咱们合作愉快。”

灯火跳跃闪烁。

黑烟缭绕。

她的心中尚存一丝疑虑,一丝不安。或许她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将难以摆脱的束缚枷锁,施加到了这个人身上。或许她今天的做法会给这个已经不幸的人带来更大的不幸。

但是到了眼下这个地步,除了这个选择之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那就做吧。

曲秋茗喂完了药,一滴不剩。慢慢地,将手中捧着的头颅放下,依旧枕在膝盖上。

“说到做到啊。”

自言自语。

(行行行,真够烦的)

她听见女人最后的抱怨,渐渐微弱。

然后再也没听到更多。

牢中依旧黑暗。

但已不如方才黑暗。

有什么变化吗?

曲秋茗静静地看着身前熟睡的人,伸手探了探阿库玛的额头,依然滚烫。

或许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起效。

她心想。

叹气。

不管怎么说,都已经做了。

那么,然后呢?

曲秋茗怔怔地坐在原处,跪了那么久,腿有点麻,但她不敢动。

然后,该怎么办呢?

“唉,这总算是解决了一个问题。”少女自言自语,摇了摇头,“但还有另一个问题。她现在这样,可还是被关在牢里,还是获得不了自由呢。我刚才怎么没想起来和那女人讨价还价这事?”

“哦对了,还有件事,你得让她被释放。”她对着……呃,对着睡着的阿库玛说,“喂,你听见了吗?”

没有回应。

门口的看守转身看了她一眼。

“听见了吱一下啊。是不是又要我讲一段相声?还是你又有什么条件?”

依然没有回应。

曲秋茗猜想,自己现在已经没法再和那女人交流了,因为她已经没有血的馈赠了。

现在怎么办?

过道传来脚步声。

她抬起头,看见火光由远至近。

“秋茗姊妹!”

是冈田片折,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那位副官。

曲秋茗听见副官吩咐看守几句话,说的她听不懂。但是牢门即刻被打开,然后冈田片折钻过门进来,回到她的身边,看起来很欣喜的样子。

“好消息,秋茗姊妹!”

“呃……冈田小姐。”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对方的喜悦为何,“你……你能不能用日语对我说句话?”

“啊,为什么?”冈田片折也被她这莫名其妙的要求弄懵了。

“就……随便说一句。”

“……愛してる。”

“好吧,我现在听不懂了。”曲秋茗眼睛转了一下,看来那血的能力现在确实已不再在自己身上发挥作用,“什么意思?”

“我爱你。”

“哦……我也爱你。”

“……朋友之间的那种。”

冈田片折感觉有点尴尬,但随即一把握住她的双手,恢复激动神情,“但是,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秋茗姊妹,我刚刚得知的,父亲刚刚喊我过去,对我说的!”

“什么……什么呀?”

“阿库玛自由了。”对方高兴地说,“她可以走了。父亲刚刚说,这是上级传来的命令,她被无罪释放了。”

“是吗,可……为什么?”

曲秋茗没表现得太激动,但还是看了一眼身前的女人。

“似乎是那个三好大人决定不予追究。”

“是吗?可……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不知道。但命令说即刻释放,阿库玛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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