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真是倔,为什么一定要激怒我?钉脚、烧身都没教会你作为一只小鹰,要学会乖乖服从主人的命令?”
“不乖的孩子没有肉吃。可惜啊,我别的宝贝儿们都饿了,只好勉为其难……用你的肉先喂饱它们了,你会在这个阶段学会之前没学会的东西吗?”
不!不!不——
不要——
宁愿像苍鹰一样畅饮一次鲜血而死,也不学乌鸦吃腐尸苟活三百年!
雷伯恩一张脸狰狞出了兽性,目眦欲裂,要不是冷沦靳死勒住他,打碎的远不止一碗姜汤。
“把碗和杯子都拿开!”
“怎么回事?梦到什么了?”
“先把碎渣收拾出去,别扎着手,老大,你看紧人……”
“等会儿,要吐……快点拿痰盂和垃圾桶……”
“血,怎么会有血?!”
嘶嘶声消失后,雷伯恩胀得头重脚轻,差点栽倒在地,幸亏砸进手腕和穿进骨头里的铁索吊着他,让他狼狈之余没太给祖父丢人。
血腥味弥漫。
“好硬的筋骨,刀子搅进肉里都不出一声,乖乖,你比我想象中更适合被改造。为了测验一下你的劣性指数达不达标,我给你准备了一张病历单……”
画面一转,雷伯恩头磕在窗台上,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他的命脉,无情地逼迫他往下看。
耳边传来孩子极力掩饰的啜泣声,雷伯恩想把他从窗台上拽下来,但身体被无数条胳膊压制,不能够。
热烈如火的玫瑰花丛传出魔鬼的狞笑和污秽的话语,女人的叫喊随着时间微弱下去,泪水干涸,两眼空洞,无可挂念之际,她忽地变了神情,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瞳孔越收越紧,拼命摇起头。
雷伯恩认出她的口型,一直是三个字。
不要看,不要看……
强制性的镇压不知不觉间松开了,雷伯恩蜷起身子,化成了一根蜡烛,泪水连片地从五官上散开,渗进了耳朵、鬓角和下颌,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
“可怜的小家伙,父母去世,祖父恨你,你这一生不断地挥别、挣扎、抗命不从,有什么意义?”
“雷伯恩,你把围在你身边的人全推进坟坑了,你把别人全害死了,做人做鬼活到这地步,你他妈真是只可怜虫,谁还爱你?!”
“雷伯恩,爬起来,不要妥协!爬起来!我是怎么教你的?”
“……给我滚起来,雷伯恩!你真的学不进去吗?”
“我等你死了的那天!”
冷沦靳提心吊胆了一整夜,又第二次不敢动雷伯恩了。
他敏感得像一个癫痫病人,不时随着抽搐陷入痉挛,冷沦靳摸不得、碰不得,仿佛吹一口气都会剥下他一层皮。
冷沦靳屏息凝神,把雷伯恩当成了一片羽毛,温声细语地唤:“阿南,阿南?”
雷伯恩不知哪一魂、哪一魄从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里跌回了神,在真假难辨的浮沉中睁开眼,他眼角尖细内勾,睫毛过密过长,被泪水和冷汗浸湿后犹如一把刻刀,锋芒毕露,却又在模糊辨认出冷沦靳后,努力拭刀而藏。
冷沦靳舒了口气,顺着小臂缓缓捋上雷伯恩的背,雷伯恩身体骤然一僵,冷沦靳觉得他又要缩起来了,把人搂进怀里妥帖放好,轻拍着他的背,哼起了一段摇篮曲。
雷伯恩偎着他,于是流离了半宿的神思、浮躁不安的虚妄,都在低柔的歌声里沉着安放。
“睡吧,宝宝。”冷沦靳吻了吻他的额头。
我就在这儿,谁也不能搅你好梦。
莫奈目瞪口呆,合上门,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咱们头儿会唱儿歌?”
里德一脸讳莫如深。
肖故:“……别看我,我也才知道。”
翌日,雷伯恩是在一小阵窸窣的穿衣声中醒来的,他卷着被子,头还在晕。
“吵醒你了?”冷沦靳探了下他的额温,欣慰地说,“折腾好几个小时,总算退烧了,这两天没你什么事,继续犯困吧,考拉崽崽。”
雷伯恩问:“你要出门吗?”
冷沦靳点头应下,捏捏他腰间软肉:“累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累么……我记不太清了,你昨晚做了什么,要再试试吗?”
“试你个小祖宗,没好利索就不知死活勾引我是吧?”冷沦靳简直要被他整死了,不敢再犯错误,“我走了,莫奈和魔夜的人陪着你,有什么事叫他们。”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陪。”
“你比小孩子还让我不省心。”冷沦靳亲了亲他,本该一触即收的吻,却抿住了不放,“发现了吗,最近你变得很嗜睡,身体素质也下降了很多。”
至于昨晚吐血的事,冷沦靳一字没提。
“不好吗?我睡着了,就不会做坏事、不会惹你伤脑筋了。”
“生个病,觉悟还提高了。”冷沦靳笑了笑,“不过这样的觉悟还是少一点好,多了别说你,我都受不了。睡吧,我一会儿走。”
而这所谓的“一会儿走”,是要盯着雷伯恩睡着。
雷伯恩心底叹息,当真没有睡回笼觉的毛病,翻了个身装睡。
冷沦靳失笑,装也装不像。
冷沦靳给人掖好被角,起身的时候,一只手勾了下他的衣带,或许是生病的缘故,这只手没使多大力气,冷沦靳往前一迈,就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