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好烦?谁惹你了?”
意料之外的声音在拽开车门的那一刻响起,程小木收起即将脱口而出的抱怨,看着车内的人愣了几秒,
“林寒哥?你怎么在这里?”
“爷爷对我的练习成果很满意,我提前‘下班’了,就来接你。”
话毕,车门被轻轻地关上,程小木将背包放好顺手将外套的拉链拉开,刚要进行下一步动作就迅速反应过来,略显尴尬地把手放好,乖乖地靠在座椅靠背上。
“算了,确实今天气温不低,你想脱就脱掉吧。”
像是得到了赦免令似的,程小木一下子放松了坐姿,快速将外套取下,窗外的风吹进来,让原已出了一层薄汗的人如释重负。
“明早记得带着,老话说春捂秋冻,还是不能着凉。”
倒也不是林寒非要像个老妈子一样反反复复地叮嘱自己这个弟弟,实在是程小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看着手臂上的肌肉也不少,人也没有过瘦,就偏偏每到换季的时候就要咳嗽上一两个星期,怎么吃药都不好用,这次从北方来到鹭岛,也刚好像是到了换季的节点一样,程小木不出意外的咳嗽了好久,吓得杨阿姨还以为是自己照顾不周,林寒也自责于自己没有将客人照顾好,就连林老爷子都特意回来一趟给林寒找了相熟的家庭医生来看,结果是犯了老毛病。
“知道啦林寒哥。”
学校距离林家不远,原也是建来给别墅群的孩子们上课的,仅过了十分钟,程小木就已经穿着舒适的睡衣坐在一楼的小餐厅里,坐在固定的位置上,面前的桌面上摆着他喜欢的芋泥小蛋糕。
“吃啊,怎么在发呆?”
“啊?没什么,就是上一天课有些累了。”
看到迟迟没有动叉子的人傻坐在那里,林寒感到有些想笑,一个月以来,他自认为已经将程小木的脾性摸了个透彻,这家伙总会在吃东西的时候发呆,有时是偏着头看向窗外,有时候就盯着眼前餐盘里的食物,一副思考的样子,实则脑袋空空。
“累了吃完就上去休息吧,爷爷今晚不回来。”
听着似乎只是一句对老人的行程的简单交代,但程小木知道,今晚练琴的事情可以推到八点之后了。程小木叼着蛋糕叉子朝给自己‘情报’的少年眨了眨眼,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蛋糕吃完,收拾了碗碟,上到二楼回了房间。一天的课程着实是将这个原本充满活力的男孩搞得精疲力尽,但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八点,琴房的门被准时打开,男孩抱着一个厚本子走进去,房门被轻声合上,里外的声音被隔绝开来。拖动椅子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紧接着就是将谱架上的书合上,将本子翻开换下琴书的声音,短暂的两分钟内声响不断,最终都化为沉寂。
程小木坐在椅子上没有像往常那样急于练琴,而是深吸了口气,看了谱架上的本子几分钟才将盖板掀开,拿出琴竹。这几分钟内他想了好多,八点前呆在房间里反复观看的视频,在耳边遍遍循环的音乐声,还有第一次尝试译好的谱子。
手起琴竹落,音符从琴弦上一个个蹦出连成一串,流畅悠长,原本带有浓厚民族特色的乐器此刻在程小木的手下演奏着带有西方风格的乐曲。曲子是程小木找了好久才找的,原本这个任务是交给林寒来做,但程小木知道,扬琴的局限确实不小,这一个月以来林寒对自己的照顾和两个人灵魂上的共鸣已然满得快要溢出,自己总该为哥哥做些什么才是。在能力有限的情况下,音乐上的和谐总需要一方退后一步,如果一定是这样,程小木希望自己是那个陪衬。
“叩叩叩!”
门被叩响,但程小木仍沉浸在音乐和思绪中,一时间听不到外界的呼唤,林寒猜到屋内的人没有注意到,便自行推开,少年没有走进去,只是借着半开的门,倚在门框上欣赏对方的表演。其实从程小木演奏第一个音节的时候,林寒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虽说琴房隔音的效果很好,但多少还是会漏出一点,他的耳朵一向很好使,直接就捕捉到了他想听到的东西。
“林寒哥?”
程小木没有回头,一曲终了,演奏者的动作还停留在音乐里,但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斜后方的人的身上,他将手臂缓缓地放下,同时仔细听着不断靠近的脚步声,随即感受到了热源停在了近处。
“这是你找的曲子吗,小木?”
“是啊,怎么样?我第一次译谱还有很多不明白的,是不是还需要细化一些?”
程小木对自己的水平有些不大确定,试探性地问了句。听完面前人的话,林寒顿了一下,心中莫名的产生了一种骄傲感,就像是……看着自家小孩即将长大成人。
“已经很好了,等下我带你慢慢改。”
林寒的声音温和平缓,于此刻心情忐忑的人来说无疑是一颗有用的定心丸。程小木看着林寒随手搬了把椅子坐过来,然后低头凑近来看谱,他就这么看着,注意力全在面前人的脸上。
“看我干嘛,看谱。”
似是感受到了一直跟随着自己的眼神,林寒感到有些别扭,他没有抬头,只是出声提醒了一下。被提醒的人瞬间回过神来,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作品上来,讨论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对琴谱进行了简单的修改,林寒又提了些意见,少年侧脸看向自己的搭档,等待着对方的回复,程小木一边小声地应答着语气词,一边错开视线,眼瞧着林寒将头低回去才敢继续看谱,原本已经淡下去的耳边又泛起了红色。
程小木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有人靠近就会这样,陈无的手将纸条递到自己耳边的时候会感到别扭,林寒靠近他的时候也是,只是这两种别扭不大相同,对陈无是确实想要远离,另一个……或许用落荒而逃比较合适。
“想什么呢?”
“没啥,抱歉,又溜号了。”
程小木对自己三番五次注意力不集中的行为感到十分懊恼,不该这样的,这很不尊重哥哥。
“今天下午的课程这么繁琐吗?看来我下午又错过了好多课程,周末帮我补补吧。”
“啊?好。”
程小木答应地有些心虚,一方面是下午的课程确实没有很复杂,另一方面他光顾着和后桌的某人传纸条,根本没好好听讲。话已至此,林寒将乐谱手抄了一份在自己的本子里,然后起身和自家弟弟道了晚安便回了卧室,而程小木则又在琴房待了一会儿,将两个人讨论好的内容整合在一起修改了一番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