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旁边是一棵参天古树,还未待她起身避去树后,又有人直直向她袭来,她眼睁睁看着一把匕首,带着金属的光泽和骇人的杀气袭至眼前。
来不及反应,没有退路,瞳孔中染上一丝绝望。
明明还没到深秋,周围却是一片肃杀之意。
那把匕首刺进她的前胸,痛楚很快延伸到四肢百骸,她每呼吸一次,都觉得这仿佛是此生最后一次。
她抓住那人的手,在他愣神之际,一发狠,右手拔下发髻间的一支金簪,扎进他的脖颈。
她背靠大树,血缓缓流淌,痛的快没了知觉,腥气充斥在她的鼻腔中。
余下的蒙面人不觉握紧了手中的刀,齐齐向她斩来。
电光火石间,只闻冷刃刺入皮肉的声音,几人惨呼,形势混乱。
局势扭转,歹人本就受了重伤,更是不敌来人的手下,很快被各个击破,倒在地上。
后来那人转眼看清刺进她心口的匕首,跑到她身边。
那是她第一次在苍遥的目光中看到急惶。
他没有敢碰那把匕首,只是说:“你坚持住。”
她没有力气回答,只觉得好苦、好累,眼皮发沉。混沌中只感觉人被一股力量带起,回到马车上,之后陷入一片黑暗。
青云司众人一如往常,行色匆匆,各自忙着手里的活计。
马嘶声打破平静,华服厚氅的大钦茂和大义信突然来了青云司,所有人皆是措手不及。
署吏马上相迎,“二王子殿下、三王子殿下。”
“裴翊呢?”大钦茂毫无客气地问道。
“掌司在衙署,请容下官通禀。”
大钦茂并没有止步的意思,径直朝裴翊的衙署走去,署吏又委婉拦了一拦,大钦茂停步,转头望向他,“这没你的事。”
谁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大钦茂,目光清寒,满是上位者的威严,署吏不禁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拦。
推着推门声起,裴翊搁下笔,抬头看向门口。阳光随着大门的缓缓关闭再次封笺,大钦茂缓缓走进来,大义信紧随其后,裴翊起身施礼,“臣参见二位殿下。”
大钦茂边走边说:“裴大人最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自该知晓我等此来所为何事。”
裴翊头都没抬,“还请殿下明示。”
大义信走近几步,恳切地问:“裴大人,你可知道她在哪里?”
裴翊目光掠过面前二位金尊玉贵的公子,却是回道:“她还不是三殿下的妻子,仍为青云司中人,青云司历来直属圣王辖制,二位殿下过问司中内务,不妥吧?”
大钦茂冷冷地看着他,“你就没想过以后吗?”
“臣之生死不过在上位者一念之间。”
“所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大钦茂近前一步,“裴翊,一直以来,你和青云司的名声都并不好,我也并不了解你,但是我相信她,她这半生够苦的了,却又几次为你近乎舍命,哪怕你还有一丝怜悯之心,也该替她求一个好的结局。”
裴翊听出大钦茂话中有话,“殿下难道觉得,这件事跟我有关吗?”
大钦茂从广袖中取出一个锦袋置于案上,裴翊伸手打开,看到两样物事,一把短刀和一个金簪,大钦茂说:“这个簪子是她的,这把刀是你们青云司的兵器,在她遇袭的地方找到,伤她的或是青云司的人,如果你知道,那你真是够狠辣,如果你不知道,那这个掌司你还能不能干?”
两样东西静静卧着,发出冰冷的光泽,裴翊凝眉反问:“我为何要伤她?”
“你这个人,在一人与所谓的众生中,难道不会舍小取大吗?”
裴翊不卑不亢地迎向大钦茂的目光,“我的刀永远不会对着她。”转瞬又好似反客为主,“兵器的事情我会查,只是殿下倒不如想一想,还有谁会不希望这门亲事结成?”
在大钦茂微怔的片刻,裴翊看了他身侧的大义信一眼,复对大钦茂说:“微臣斗胆也想向殿下进言,殿下此前的诸般行事,包括今日行事,站在圣王的角度,该做何解?她有此一劫,殿下敢说您问心无愧吗?”
“放肆!”平素温和有礼的他几乎从未在人前说过重话,这一句出口,连身旁的大义信都不禁侧目。
或许也正是因为大义信在旁,其中些许微妙的纠葛难以明言,但裴翊的话如同利刃,精准地剖刺到他心中。
姑姑也早就提醒过他,生在权力的漩涡中,一举一动都可能生发绵延出无数的意象,他的护持从来都是把双刃剑,或许滴入江河的水滴,终究还是会激起涟漪。
“无论殿下心里怎么想,既已做出选择,就该心无旁骛,直道而行,成大事,决生死,渤海以您为期,臣亦然。”裴翊没有理会他的怒意,也丝毫不顾忌大义信的沉默,“至于我的人,我自会护到底。”
片刻的安静似乎有如万载那样漫长,大钦茂没说什么,径自转身离开了,大义信看看他的背影,转头望向裴翊,裴翊向他施礼,大义信说道:“裴大人,曾经有人问我,于今之计,该当躬身入局,还是隔岸观火。”
“那殿下以为呢?”
“我于你们无碍。”大义信目光澄澈明亮,“无论如何,好好地把她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