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刀静静地搁在桌案上,上面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
符昶回报:“这把刀打造时间很早,应该在高王时期,那时兵器上还不会有标记,当时除非折损灭失,否则离任需归还,我查了旧档,只有一处可疑,有一个人的资料被抹掉了,于是我辗转找到当时的老青云卫,打听到一个人。”
裴翊挑眉,“谁?”
“右相。”
“乌靖海?”
符昶点头,“右相在高王时期曾经入过青云司,只不过时间很短,不足两月,离司之后有人抹掉了他的记录。”
裴翊沉默片刻,又问道:“有消息了吗?”
符昶自然明白他问的是谁,答道:“还没有,卑职已经把人手都撒出去查了,有线索会马上回报。”
此时响起敲门声,昭庆进屋来,恭谨言道:“公子,那位贵人送信来邀您一叙。”
许国公府有一片后园,栽植了一些珍奇的花草树木。玉克察一身素简常服,在修剪树枝。
裴翊步履匆匆寻来此处,抬手一揖,“见过国公。”
“来了,”玉克察指着面前的一株小树,嫩绿的叶子中点缀着淡粉色的小花,明艳可爱,“你看,这树是去岁栽种的,今年终于是开花了。”
裴翊默然不语,玉克察看看他,方沉沉地问:“又是他吧。”
裴翊点点头,玉克察微近不闻地“哼”了一声,“自作聪明,愚不可及。”一剪刀剪去多余的枝叶,“这么多年太太平平的,他真当我们耳聋眼花心盲吗?”
“我觉得事情未必那么简单,乌靖海就算想嫁祸于人,又何必拿出自己那把匕首,就算没有标记,青云司也自是有可能查到的。”
“无论如何,他也不无辜,旧账新账,早晚有一天要一起清算。”
“国公想做什么?”
玉克察将手中的剪具搁在一边,掸了掸袖上的灰尘,一双阅尽红尘的眼睛望向他,“你是以什么身份在问我,青云司掌司吗?”
裴翊没有回答,玉克察又说道:“你在意的可不是王族的颜面,你在意的只是那个人而已。”他目色平静地问:“你是将来想娶那丫头吗?”
裴翊一滞,“她是天家的人。”
“礼还没成,反正各方的目的都达到了,这一失踪这婚约大概也就到头了,将来就算回来,三王子与她也不会有任何瓜葛了。”玉克察的目光深沉而又慈悲,“你喜欢她,我早就看出来了。”
裴翊郑重地说:“我之前想着不再娶妻,是不愿再连累他人。我是喜欢她,但是我希望她永远也不知道。王宫也好,公府也罢,对她而言,都是桎梏,她应该一世安乐顺遂、纵情恣意,像白鹤一样,在广阔的天地间自由翱翔。她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成为她自己,而不是某个人的妻子。”
他言辞恳切,玉克察听罢不禁动容,一些陈年旧忆在脑海中不断闪回,良久,轻若不闻地叹息一声,转身从旁边的石桌上拿起一个轻巧的木盒,回身递给他。
裴翊不知是何物,接过打开,里面静静放着一个昭示身份的徽牌,雕花精美,镶金嵌玉,背面是部族的海东青徽纹,正面是许国公府的名号。
“这个令牌你出生之前就请工匠打好了,留在我手里这么多年,该给你了。从今以后,你的话就是我的话,国公府麾下,莫敢不从,若有不方便交给青云司的事情,吩咐他们便可。”他停顿了一下,复说:“至于那丫头,你往西北寻一寻吧。”
“多谢……”这两个字出口,裴翊滞了一瞬,抬眼望向许国公,改了口道:“父亲。”
“都已经这么久了,为何她还没醒?”
巫医看过隽清的情况,听到问话,转头答道:“她伤得太重,若不是还有一丝生念,恐怕根本挺不过来。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要看她的造化,也有可能一直这个样子。”
“那若是我说话她可能听见?”
“这个,莫弗可以试一试。”
巫医走后,苍遥坐在榻边,看着无声无息的隽清,他握起她的手,“隽清,别睡了。”
他明知不该有这样的情绪,但无法控制,隐痛从心底生发。他永远想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这棋局的走向,可他看见她被那利刃刺中的一刹那,只觉得全身的血要在脑中炸开,自己原来不知何时也入了局中。
他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她找了避世的医者,又躲过所有势力的搜寻,用自己的渠道将她带回部族,这么多天过去,她依然像睡着了一般,不曾醒来。
他轻声说:“我曾经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朋友死在我面前,可我无能为力,我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她的手是热的,可她依旧无声无息,没有一丝反应。眉头微蹙,仿佛被什么梦魇所困。
“高隽清,你还有事情要做,若是现在死了,不觉得不甘心吗?”
“向死而生不是这么用的,真死了就不好玩了,那些个想让你死的人,不能遂他们的愿,听到了没有?”
他的亲卫鹤鸣进入毡帐,“大人。”
苍遥回眸,鹤鸣附在他耳边禀报着什么,他的唇边渐渐扯出不屑的意味,点了点头。
鹤鸣垂眸,又看看榻上的高隽清,他跟了苍遥许多年,从未见他为一个女子如此,但是直觉告诉他,这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苍遥忽然感觉到她的手动了一下,只见她缓缓睁开双眼。
目之所见是毡帐穹顶,望向旁边,只见苍遥关切地望着她,目光中生出欣喜的华光,“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还……活着?”
苍遥气笑了,“怎么,这里很像地府吗?那人那一刀若是再偏一点,你就死了,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还是先养好伤吧。”
她环顾四周,看着陌生的环境,“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