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XVII
时间已是夜晚。炙热的太阳依旧高挂于不见月亮的天际,维持着白昼的晖光,向广袤的卡塔特山脉喷吐出温暖却不乏闷热的气流。
宁静的龙海,徘徊于沉睡的边际,平稳如镜。“龙之力”轻盈透明的海面,也充分曝露在阳光的照晒下,反射出亮蓝色的粼粼波光。
忽然,不知从哪儿刮过来一阵风,推动着海面,吹起层层涟漪。风力越来越大,海上的波纹也随之越来越动荡,似乎在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降临。
尼克勒斯睁开双瞳,抬起埋在翅膀下面的脑袋,望了望无端兴起剧烈山风的天空后,视线立刻转向了自己的左前爪。
那个地方有不寻常的痛意,刺激着他的神经系统,就是这股痛意将他从睡眠中震醒。
惊疑之色爬上海龙面颊。尼克勒斯抖落身上的海水飞回岸边,恢复人形,摊开手掌检查自己的伤处。
虽说感觉到了一种被利刃刺穿的剧痛,但是平滑完好的左掌看不到任何伤痕。手心持续发散的痛意,无外乎一个可能——与他连结着契约的那个人类受伤了。
尼克勒斯当即作出了一个符合目前现象和共生契约特性的推断——主人阿尔斐杰洛,陷入了一场战斗,并且手部负了伤。
想起近几年针对龙术士的一起起事件,尼克勒斯猛然意识到济伽王将这次诛杀的目标指向了阿尔斐杰洛。仔细追寻他的气息,发现他就在阿尔卑斯山的某个地方。这时候大腿也感到了一阵剧痛,好像一根棒状物插了进来——达斯机械兽人族的钢铁柱!
如果连做过首席的那个人类都难以抵挡以至于手脚双双被敌人打穿,那就证明他遇到的绝不是一般的敌人,要么是实力极其强劲的对手,要么敌人的数量非常庞大,远超过他一人所能力敌的范围。
“该死的……”
忍受着袭遍神经的痛楚,面临艰难抉择的海龙猛地用牙齿咬住嘴唇,从喉间发出鼻音极重的咒骂声。
尼克勒斯不是没有幻想过,或许将来某一天,他和阿尔斐杰洛可以一笑泯恩仇。然而这样的幻想永远只出现在梦里。每次醒来,他都会苦涩地嘲笑自己。
雅麦斯毁了他一生。自己先是听从他的蛊惑,代替他给阿尔斐杰洛当了从者,之后又在他的命令下与自己的主人作对。世上还有比自己更愚蠢的家伙吗?
是的,真正害自己陷入这个境地的是自己的愚蠢。得不到主人的谅解,失去了最亲爱的兄长希赛勒斯的信赖,永远徘徊在痛苦的深渊悔不当初……真正毁掉尼克勒斯人生的,是他对雅麦斯愚蠢的盲从和对人类根深蒂固的偏见。事情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如果不是因为尼克勒斯自身存在被他人攻陷和利用的弱点,外人根本找不到插足进来的裂隙,自己也就不会被雅麦斯牵着鼻子走。
但是后悔和埋怨解决不了问题。只有承认并改正自身的错误,才可以做到赎罪。并不是一定要获取某些人的原谅,而是让自己的心灵获得平静。在过去那么漫长的时间里,他都没有尝试这么做过。
尼克勒斯不禁为自己的愚笨摇了摇头。在迷茫、纠结中,自己错失了太多东西。只要回首过去,更正错误,不就足够了吗?也许现在就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援助阿尔斐杰洛。
这样,一定就可以重新得到哥哥的爱……
在不确定敌人的具体数量前,自己只身前往救援,显然有些冒失。但尼克勒斯的出击并不是为了与异族部队交战。把在这附近陷入重围的阿尔斐杰洛接回来,带到安全地带就已足够。
主人所在的位置离卡塔特并不远,只要暂且击退异族,载他上山,就能摆脱追兵的纠缠。当这个想法坚定地浮现在脑海里,化身为巨龙形象的尼克勒斯立刻振翅往彩虹桥的方向飞去。
“尼克勒斯大人,什么事这样慌张?”
望着掠过头顶的巨大黑影,很快就要结束一天值勤工作的守桥者杜拉斯特仰起脑袋,大声朝他叫唤。
“啧。”
不得已放慢速度的尼克勒斯朝下方的守护者磨了磨牙,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烦躁地移开视线。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准备给那个男人帮忙,实在太丢面子了。卡塔特人尽皆知过去的二十多年自己一直躲避着阿尔斐杰洛,互为契约者的两人不仅没有任何来往还几乎把对方当作仇人一般。尽管尼克勒斯已经决定要与那个人类冰释前嫌,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告诉旁人自己多年来的坚持是错误和愚蠢的。
倔强的自尊心不容许他向杜拉斯特做任何解释。匆忙赶路的海龙只来得及朝桥上的人回了句,“我有急事出去下!去去就来!”便快速离开对方的视野,一道烟飞走了。
CCXVIII
深夜的卡塔特,正处于一天之中最寂静的时间。挺拔的龙山,壮秀的龙海,都静幽幽地沉睡着。但是,没有声息的夜里,却忽然响起了一批不合时宜的脚步声,踏着山道上的石阶,显得格外杂乱和响亮。突如其来的纷扰打破了原有的宁静。一股不安的气氛,正在山间悄然蔓延。
“火龙王大人,海龙王大人,”一名守护者神色匆匆步履急切地走进殿内,在离台阶十米的位置半跪下来,乖巧地向两位族长汇报,“魔法渡鸦都已经出发了,没有一只遗漏。”
本应在翌日上午按时发布的召集令提前发布,紧迫的现实让端坐在高处的老者焦躁不安。他们没有回应,只挥了挥衣袖,让守护者退下。
宽阔到足可容纳百余人的大厅里,龙术士白罗加孤独矗立的身影被璀璨的灯光投射在铺着红毯的台阶上,与宝座上的两位龙王一起等待会议出席者的到来。
空气中飘荡着愤怒的因子,浓烈得几乎能碰触到人的肌肤。擅于察言观色的白罗加见此情景,始终一言不发地卓立着,微微低下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地毯,小心翼翼地保持静默,以免触动两位族长的怒火。
余光里可以看到,海龙王手抚眉心,饱经风霜的脸庞被苦恼和疲惫占据着,头颅好像不愿接受现实般摇了又摇,似乎还没有从先前听闻报告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比他的反应激烈百倍,火龙王十指牢牢地扣着宝座扶手,肌肉紧绷的面庞好似干瘦的树皮,无数皱纹挤撞在一起,埋在枯瘠皮肤下的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在猛烈地暴动着。哪怕只用眼角悄悄地瞥视一秒,白罗加都会因为无法面对他的怒颜而心生胆怯地把头低得更深。
“说啊,”火龙王专横而阴沉的目光紧盯住下方的龙术士,低声怒道,“刚刚不是说得挺有理有据的嘛,现在怎么不说了?哑巴了?”
“火龙王大人……”
“接着说。”
“是的。”白罗加在继续报告之前,先哼了一声,清理了一下嗓子,“那男人勾结异族,意图谋反的迹象一早就有。那年我奉命审讯混入密探中间的细作,查到比尔和韦斯利,那男人却跳出来替他们说情。事情过去没多久,比尔就在随后的一次任务中被异族大卸八块,这也太巧了,铁定是自导自演的假死戏码。对于异族的奸细,那男人选择了包庇。”
“你那个时候的报告似乎不是这样吧?你说首席干扰你执行任务,控诉他和一些密探交往过密,却对他与异族勾搭成奸的事只字不提。可见你也是现在才把这些事串联在一起的。”
“那男人说得言之凿凿,多少动摇了我的判断。我还真以为……”
白罗加吞吞吐吐的回答,令火龙王更加不悦地昂起头颅。“你当时拿这件事做文章,撺掇不少守护者联名弹劾首席,原来连你自己也不相信首席是有罪的吗?”
“算了,追究过去的责任对解决当前困局没有一点帮助,就不要扯那些陈年旧事了。”海龙王有些强硬地插|入到谈话当中,给了白罗加一个凌厉的眼神后,转头对火龙王说,“当务之急是要阻止阿尔斐杰洛那个叛徒。我们必须召回乔贞。”
与阿尔斐杰洛实力对等的龙术士只有两人。杳无音讯的修齐布兰卡早已被判定死亡,眼下只有重新启用乔贞这一条路可走。
对海龙王提议深表赞同的火龙王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点了点头,心想着要即刻召唤守护者进来补发一道召集令,白罗加的辩解声却突然响彻大殿。
“我也可以平定叛乱,请给我一个机会!”乔贞的名字就好像一个魔咒般刻在白罗加的心头挥之不去,终生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下。在听到那个名字的下一瞬间,这位一直以“首席”为人生终极目标并不断向其发动冲刺的龙术士立刻敏锐地觉察出自身微妙而又尴尬的处境,害怕宠信度的下滑使自己失去竞争资格。他动作迅速地迈出双脚,往台阶的方向移了两步,神色焦急地表示,“乔贞离开卡塔特那么多年,谁知道他人在哪儿,一时半会儿不一定找得到他,而事发突然……”
“一些密探能找到他。”火龙王斜着视线,冰冷而敷衍地回答了下方失态的男子,都没拿正眼看他一下,显示出他对这名请缨者的不耐烦。
两位龙王充分表明了自身的态度,失去信任的白罗加只能将不甘的怒气藏在心里,暗自咬紧了牙。他本想继续进行申辩,但守护者的通报声阻止了他。
其余出席者也陆陆续续地到场了。
这一夜的龙神殿热闹非凡。如果考虑到目前的时间是深夜,这人声喧嚷的景象,简直有些不正常。
年高德劭的九名长老全体出动,带着满脸的困倦悉数入宫,紧急的召唤使有些人来不及换上得体的正装,就匆匆赶过来觐见。分两列排开的九张座椅,把议事大厅最中间的位置占得满满当当。给长老们让位的白罗加,自觉移动到座椅后方,与随后进来的菲拉斯、休利叶、希赛勒斯、布里斯、雅麦斯一起在较偏的地方站着,目光凝重地投向台阶。老当益壮的两位龙王身着朴素的长袍,沉默而严肃地坐在王座之上,使得整个气氛更加沉重。
“事情怎么样你们已经都或多或少听到风声了吧。”火龙王的目光朝列席的各位巡视一圈,停顿了片刻后,缓缓地说道,“白罗加,还是你负责说明吧。”
“是的。”得到允许的白罗加稍稍往前站了一步,“第二任首席阿尔斐杰洛·罗西与异族势力暗通款曲,意欲里应外合颠覆龙族的政权,事态已经很明了了。”
此话一出,原本肃穆安静的议事厅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在紧张和慌乱的议论声逐渐不可收拾地蔓延开来前,火龙王仪态威严地抬起手掌,压下所有的细碎声音,让白罗加继续说。
“叛徒明确说到与他合作的对象是刹耶王不是济伽王。不仅求得了异族外援,龙术士中间也早有人选择了背叛,投奔他的麾下。”
“济伽只是迷惑我们视线的一个幌子吗?”大惊失色的特尔米修斯激动地从口腔中喷出一股气流,吹歪了自己的胡子,“那孤塔遭劫的事……”
“贾修——那个重犯,难道被阿尔斐杰洛救走了?”瑟兰崔斯面色讶然,不停张望身边的其他长老。
“早知道他会被敌人所用,倒不如一开始就处决了他!”胡戈蒂斯愤怒地拍打着座椅两边的横木。
在龙族招揽的龙术士中间,贾修可谓是一个暴戾恣雎、丧尽天良的恶棍。虽然这样的人在整个群体中只是个特例,但卡塔特确实用人失察,在龙术士选拔问题上,背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贾修还是训练生时,屈服于严师的教棒之下,尚能克制自己的本性,大家只当他是个吊儿郎当的顽劣之徒,觉得奥诺马伊斯多教训他几次就会改好。直到受封为龙术士后,他才彻底暴露出他的劣根性,行事越发肆无忌惮。他对杰诺特做了十分可怕的事,致使其伤残毁容,破坏了龙王立下的龙术士不可私斗的规矩,极大地挑战了龙王的权威,本来是不可能宽恕的死罪。然而,倘若处决贾修,桑契斯作为他的从者也会死,这个损失是龙族承受不起的。所以他们只能把他关进孤塔,永远不给他自由,没想到他居然离奇逃生,还当了反叛者的走狗……
“那么英格利忒,波德第兹,麦克辛,修齐布兰卡,他们的死,也都是阿尔斐杰洛勾结刹耶王所为吗?”赛克斯图斯带着求解的目光看向白罗加。
“这些目前还不能确定。”白罗加眼神阴鸷,语带机锋地说,“可以确定的是,敌人的队伍里,恐怕不止贾修一个变节者,一定还有别的龙术士。也就是参与了此前讨伐济伽战斗的某些龙术士。否则阿尔斐杰洛不可能知道那么多与时俱进的消息。”
“和那个男人关系最密切的,不就是苏洛和卢奎莎了吗?”冈督伊斯发出苦闷的低吼,“那两人是他的举荐者。”
“混蛋!那个惺惺作态的叛徒,竟然戏弄了我等那么久……”切齿的愤恨从努美索尼斯口中溢出,诉说着在座众人的心情。
前任首席谋反的事实,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直至现在都难以笃信却又不得不去接受和面对的愤懑情绪中。联想到阿尔斐杰洛卸任前数次下山的异常举动,一定是想要寻觅同伙而在外奔波忙碌,为了让自己能够自由地在人界行动,铺陈结盟事宜,他甚至主动向龙王请辞……彻骨的冷意贯穿了魔导团首席长老门德松提斯的脊梁。不常有的惊悚表情此刻完全占据了他老而弥坚的脸庞。所有的碎片全都粘合起来,化为一个残忍的事实。只要一想到阿尔斐杰洛躲在幕后做出的种种,门德松提斯就觉得浑身发冷,连舌头都因恐惧而麻痹了,好像有一条用荆棘做成的鞭子勒住了他的颈脖,让他难以喘息。
“其实,所有的阴谋皆有迹可循……只是我们疏忽大意,才让他钻了空子。”门德松提斯艰难地从口中说出完整的字句,“一个被冤枉成凶手的人怎么可能再为我族献上忠诚呢?是我们纵容了他太长时间。一粒沙子很微小,总会被人自然地忽略掉,当一粒又一粒的沙子渐渐堆积成沙山,沉重地压覆在我们身上时,才会发现一切都已经太晚。放虎归山是一个错误。不得不说,我们太过相信孤塔结界对他的驯化。”
虽然并不知道是什么外因促成阿尔斐杰洛如此轻松地摆脱了“宁神结界”的掌控,但门德松提斯所说的话也算属实,因此两位龙王听到这露骨的言语后,只是不满意地揪了揪眉毛,没有任何反驳。
“就算阿尔斐杰洛蒙受了不白之冤,对我族心怀怨恨,可是叛变……真的能做到吗?”康德奈斯局促地摸了摸胡须,质疑道,“不要忘了我们实行人龙共生方案的前提。契约一方的龙族从者,始终是制约着龙术士的枷锁啊。”
谈话进行到这里,火龙王环视了一周列席的众人,寻找尼克勒斯的身影,视线中却只看到与他容颜体格相仿的兄长。希赛勒斯尽管身姿挺拔地面对台阶,眼睛却时不时地朝殿外瞟去,满怀敬意和肃然的面容依稀带着一丝焦躁,似乎也在疑惑弟弟何时到来。
“尼克勒斯在哪里啊?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他身为阿尔斐杰洛的契约者难道要知情不报、逃避责罚吗?”火龙王厉声朝门外喝道,当班的守护者立即麻利地快步小跑进来,半跪在阶梯下,恭敬地听从他的吩咐。“快,去把尼勒克斯叫来!”
守护者领命退下后,众人继续接着之前的话题,讨论该如何应对这场由前任首席引发的叛乱风波。
“就算贾修已经被收买为阿尔斐杰洛的走狗,苏洛和卢奎莎也都成了那个贼人的心腹,就算这些都是事实,我奇怪的是,为何他们的从者不向我族示警?”康德奈斯提出了这个颇为关键同时也深深困惑在场众人的问题。“无论是桑契斯,许普斯还是吉芙纳,包括尼克勒斯,都没有及时向我等禀明阿尔斐杰洛的阴谋。意志薄弱的人类无法守住立场倒也罢了,但是我不相信我族子民中间居然也会出现叛徒,选择为敌人隐瞒!”
“在我得到的消息中,特别提到了这点。”突然张口的白罗加恰如其时地把话语权接管到自己手中,“据说是用上了抽取灵魂的方式,迫使他们无法传话,乖乖闭上了嘴。”
“抽取灵魂?”布里斯不可思议地问道。
“传闻中的极恶黑魔法,尘封于历史的记忆中,如今,重现于世了。那些与叛徒契约相连的龙族,灵魂早已泯灭,徒留下一具空壳,成为供叛徒随意摆弄的傀儡!”
“居然会做到这种程度?难道那个时候和我们一起出战的许普斯……”听了主人断定的话语,一向以沉稳慎重著称的菲拉斯此刻无法掩饰他的惊惶。他挺立的身躯微微发颤,被自身情绪苦苦煎熬,因为没能早点察觉阿尔斐杰洛对许普斯的贻害而感到彻骨的悔恨。即使发现许普斯的异常,他也没有做出任何实际的行动去挽救。“难怪我会有那种感觉,觉得那样的许普斯好像变了一个人。没想到就连他也……可恶!如果我能更加坚持自己的看法,帮助他的话,或许就可以避免……”
火龙王双耳被激烈鼓动的心跳声淹没,根本听不见菲拉斯自我责备的话语。这名高傲自负的老者,心口翻滚着巨大的慌乱与惶恐,但这些情绪很快就被愤怒所取代。
“与外敌勾连,劫狱,杀同伴,斩断契约从者的制衡,主动辞退,挣脱宁神结界……很好,很好。”不可宣泄的怒火漫溢出胸口,火龙王猛地抬起手臂,用力掌掴着自己的王座,因愤怒而高涨的力量变得比以往更加凶猛,摇摇欲坠的扶手几乎被拦腰拍断,“他用了好几年的时间精心策划,就为了报复我们!”
“他不但想要一雪孤塔之耻。他还想冲击权力顶峰。”如此断言的白罗加仅是轻轻努动嘴皮,却无疑吹起了一场猛烈的风暴,“生性贪婪的人永远都是欲壑难填。对最高权力的妄想,觊觎自己根本不应该得到的东西,历来都是这样。那个男人潜滋暗长的野心使他根本不满足于安分守己地当一个首席。他真正想要的是比首席更高的地位。等这份欲望膨胀到再也无法压抑的地步时,他就会举起叛旗,用武力实现自己的野望。”
这话听起来用心颇为险恶,但不可否认的是,白罗加所言确实切中了要害。龙王绝不会饶恕胆敢觊觎只有他们才可以掌握的最高权力的狂徒。
那个躲在敌人阵营招降纳叛的混蛋……
事情会恶化到眼下这个态势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白罗加不安好心的挑唆话语,使火龙王难以抑制的怒火进一步升温。只听见嘭的一声,这位老者猛然站立起来,视线在大厅里转了又转,忽然眼角瞥到了一个人,举起的手臂颤抖地戳了过去。
“你——培养出一颗毒瘤!!”
失去理智的火龙王疾言厉色地痛斥着,将全部的怒火悉数倾倒在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奥诺马伊斯,这位深受龙术士尊敬和爱戴的恩师身上。
听到这个冰冷高傲且满含怨忿的声音,被狠狠责骂的这位海龙族男子眉宇间急剧划过一丝不悦,像是和火龙王对峙一样霍然离开座位站起来。
“是你们培育了它。你们。”奥诺马伊斯的话声很平静,却裹挟着暴雨将至的气势,“我给了阿尔斐杰洛坚实的技艺,让他足够御敌,给了他坚定的心,让他不会困惑于自己的使命。可惜他未能将高洁的信念贯彻始终,因为他被动摇了,被污染了。在他心中种下黑暗与邪恶幼苗的人,是你们。”
火龙王身边的海龙王已经站起来做好制止他冲下去叫骂的准备,但是听完奥诺马伊斯发人深省之语的火龙王却突然闭口不言,维持着死一般的沉默,十秒后方才坐下来。尽管没有再说什么,却一直用苛烈的目光冷冷地瞪着依旧在原地站立着的那位长老,怎么样也不肯撤移视线。
令人恐怖的死寂瞬间吞没了整个议事大厅。受够了火龙王责备的奥诺马伊斯又坚持与他对视了几秒,终于黑着脸转身出了大殿。
众人无言地注视他离去,没有人上前阻止,也没有人敢于发声。奥诺马伊斯离开大殿没多久,一位头盔上插着苍鹭羽毛、腰悬利剑身披银铠的魁伟男子从殿外小跑着奔进来。他不是别人,正是杜拉斯特。这位忠厚可靠、从不擅离岗位的守护者离开本应守护的彩虹桥,神色慌张地冲进龙神殿,实在让人惊讶他的出现,看来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要马上禀明。
“尼克勒斯大人一小时前突然离开,不知去向,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担心他出事了。”
“坏了,”听完他的报告,白罗加不假思索地说道,“尼克勒斯的灵魂想必已经被夺去了!”
“什么……”恐惧淹没了希赛勒斯,几乎贯穿他的脊柱。
抽取灵魂,剥夺自由意志,让独立、高贵的龙族沦陷为一具具行尸走肉,这样的悲运如今降临在了尼克勒斯身上。
弟弟惨遭毒手,灵魂被夺走……意味着他不再记得我,不再记得他以往相信的一切。希赛勒斯手捧胸膛,感到心脏一阵绞痛。
从者的感觉,化为了一条密流,淌进主人心底。同一契约下的主从,本就心意相通,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身旁的休利叶马上感觉到对方的异常。
“希赛勒斯,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胸口的痛意是那样明显,连休利叶都觉得呼吸困难。这一刻他好像感受到了从希赛勒斯那里传达过来的切身痛苦,忧心忡忡地看向了他。眼前的海龙族男子身躯半弯,脸色苍白,眼神空虚游移,却又强打精神装作毫无异状,但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他随时有可能晕倒。
“不行,去休息一下!”休利叶立刻上前扶住他的背,不让他倒下。从未发生过的这个状况让他束手无策,除了用空洞的语言去安抚为弟弟担惊受怕的希赛勒斯,休利叶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前,不要多想!”
就在大家都因为希赛勒斯的异样而投去狐疑和关怀的目光时,唯有门德松提斯视线面对的方向与他们不同。他带着寡淡而冷峻的表情,向两位龙王进言。
“很明显叛军决定在我族派出大部队第二次远征济伽期间乘虚而入。至今都无法查实刹耶阵营所在位置的我们不可能主动出击,除了严防死守以外别无他法。我们务必用最短的时间确保龙术士集结完毕,远方牵制济伽的那支部队也要在敌人进攻之前星夜兼程赶回来。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依靠彩虹桥隧道的优越性,给敌人迎头痛击,将阿尔斐杰洛的阴谋掐灭在摇篮里!”
个别长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想要就此进行深入的探讨,却被白罗加抢白过去。
“敢问长老,苏洛、卢奎莎这对帮凶要如何料理?”白罗加双眼浮动出毒蛇般狠辣的光芒,身子向前一探,恭敬地请示门德松提斯。
“一定要封锁消息,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早已经有所准备。等他们上山,不管有没有叛乱的意图,都必须立刻控制起来,仔细审查。”
门德松提斯话音刚落,白罗加还来不及让得意的笑容绽放开来,门外,急遽的脚步声再次撞击着每个人的心房。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一名守护者不顾场合地朝议事大厅横冲直撞过来。
“龙王大人,不好……大、大事不好了!噢噢!”
在众目睽睽之下跌撞着奔跑进来的这名守护者由于重心不稳,踉跄着栽倒下来,铠甲护膝砸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令人心惊的敲打声。他没有再站起来,好似被某种可怕的东西夺去了心魂,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居然大失形象地在地面匍匐,手脚并用,往台阶的位置爬。
所有人都带着难以理解的目光望向他,就连海龙王都因无法容忍这名守护者魂不附体的窝囊模样而忍不住发出怒喝。
“把你的舌头给我捋直了!”
“是、是的……”跪在地上的守护者慢慢抬起下颚,打结的舌头艰难地转动着,说出了一个惊人的噩耗。“首席大人……不不,前任首席大人,打上山来了——杀人了!”
举座皆惊,满堂沸然。
始终一语不发的雅麦斯,瞳孔猛地一缩,凶暴的目光陡然凝聚起来,化为一条火蛇,朝殿外远射而去——
在遥远的卡塔特山脉的入口,温热斑驳的鲜血涂满了七彩的道路。
事态无须多问,一目了然。
敌人——出现在彩虹桥尽头绚烂缤纷的光晕中,翩翩走来的人影,其身形,其容姿,毫无疑问是第二任首席龙术士,阿尔斐杰洛。
第一个死者很快出现了。他是暂替杜拉斯特值勤的一名守护者。入侵的男子一上山就结果了他。
紧接着的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他们是路过的巡逻人员,发现同伴被杀,赶来查看情况。阿尔斐杰洛同样没有手软,简单明快地解决了他们。
应对这个男人的深夜突袭,从别处巡逻的守护者们匆忙集结,最先赶到彩虹桥支援的仅有十人。他们中间,有阿鲁曼,托雷斯坦,艾德里安等。当他们赶到现场与阿尔斐杰洛相见时,那位款款而来的红金发男子脚下,已经躺着好几具尸体了。
不会是真的吧?
在守护者们心中,对这个男人已完全与龙族对立的事实还存有疑虑,认为他再不济也不至于真的叛变,和他们动真格吧。他曾是保卫卡塔特、战功显著的英雄,数次挫败达斯机械兽人族的大军于前线,根本没有人想过他会突然倒向敌人的怀抱,对自己人反戈一击。
可是当看到同伴全身沾满鲜血的身体,好像被扔弃的垃圾似的歪斜在地上时,这群对敌人尚存侥幸的守护者终于彻底醒悟了。
死者统统是被利器伤到要害部位。伤口之深、死状之惨不由得让人别开视线。或被割喉,或被洞穿心脏。虽是一招毙命,却又在得手后反复补了数刀,刀刀砍在同样的位置。
凶器是握于阿尔斐杰洛右手遍布血迹、长达一米的冰刀。从它捅得破受龙王魔法加持过的守护者铠甲的锋利程度判断,经由阿尔斐杰洛魔法制造的冰刀,足可与削铁如泥的钢剑比拟,甚至更加坚硬锐利。凶手没有采取他最擅长的魔法手段实施杀戮,反以利刃代之,并且刀刀凶残,绝不留活口,就好像在泄私愤一样。
聚集在眼前的只是群小虫子。从彩虹桥缓步而来,目睹对方集结的阿尔斐杰洛没有着急进攻,手持闪耀着微蓝光芒的冰剑,气定神闲地站在二十米开外。
有一条宽阔的浮空山道,与彩虹桥相连。它架在龙之心与龙之躯两座大山间,横跨龙之影、龙之泪、龙之血三片龙海,虽然中间几经曲折,却可以直通龙神殿所在的龙之巅。
如今,双方就对峙在这里。
如果死守这条山道,不让叛徒通过,倒是很容易让他的突袭计划破产。可前提是对方也必须和守护者们一样徒步留在这里。他们面对的是具有飞行能力的龙术士。比起在山道上纠缠,召唤飞行工具绕开防御的守护者直接飞往龙之巅,显然更能达成目的。守护者们脚力再好,到时也只能因为无法追上而放弃。
不过,在他们后方还有巨龙。虽然尚不知晓现在有多少龙族已经觉察到敌人的行动紧急联合起来,但只要阿尔斐杰洛敢越雷池一步,一定会遭到猛烈的阻截。就这样贸然冲向龙之巅,单枪匹马地与巨龙们战斗,简直和自杀没什么两样。这个曾做过五十年首席的男人,应该不会蠢到就这么去急着送死。
那他为什么敢孤身一人进犯呢?无论怎么看,在他身后都不像有援军的样子。
留给守护者们思考的时间着实不多。正前方,敌人有了异动。
阻挡自己前进的有十个人,之后还会慢慢增加,拿剑一个个去砍实在太费劲了,阿尔斐杰洛决定摒弃砍杀的战法,像是要提醒对手注意躲避似的,高调地举起了左手。
手背上,鲜艳的五芒星回路闪耀着血的色泽。
“不管是多么弱的杂碎,只要团结在一起就似乎有勇气了啊。”
阿尔斐杰洛眉眼弯弯,笑中充满了狰狞和残忍。面对在自己失势时肆意地嘲笑奚落、甚至屈服于雅麦斯的淫威诬陷自己入狱的小人,他不会留什么情面。
耳旁呼啸的山风,忽然变得炽热干燥起来,含着灼烫的高温,仿佛要燃烧一切。所有人都能准确嗅到一股焦糊的糟糕气味,就像是大火焚烧树林后留下的灰烬与尘埃的味道。
刺鼻的气味冲进嘴里,艾德里安连忙吞咽了一下口水。直到确确实实地感觉到空气中的燥热,这位矮瘦精悍的守护者才终于理解了阿尔斐杰洛的意图,是真的要置他们于死地。
一枚枚饱满的、炙烫的火焰魔弹破空而出,在耳边轰鸣。摇摇晃晃的守护者们张口结舌地凝视这令人不敢相信的夸张景象。十个,二十个,四十个……被龙术士魔力赋予形态的火弹越来越多,到最后计数已经失去意义。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阿尔斐杰洛没有任何保留。
随着火焰魔弹的不断增多,眼前的色彩也变得逐渐浓郁起来。曾经杀死了无数达斯机械兽人族的催命弹,现在要轮到这些为龙族而战的守护者品尝了。
“好了,祈祷的时间开始了。”
阿尔斐杰洛微摊开双手,微微一笑。在众人惊愕呆怔的目光中,烁烁闪耀的火焰魔弹开始了无情的碾压。
平时训练有素的战士们,此刻忘记了挥舞光剑,忘记了战斗,忘记了自身使命,在敌人压倒性的力量面前迷失了自我。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呆站着,发不出任何声音。除了张大嘴巴接受事实外,没有别的选择。
凶悍的火焰横扫着阿尔斐杰洛目光触及的一切。面对大开杀戒的前任首席,临时纠集起来的守护者小队根本抵挡不了他的进攻。有人扭头逃走,有人茫然无助地叫喊,还有人自暴自弃地站在原地,认命地闭上双眼。不同反应的人们,迎来的是相同的命运。
所谓的守护者,在阿尔斐杰洛看来,不过是一群狗彘鼠虫之辈罢了。火之魔弹群所到之处再也看不见一个活人的身影。陆陆续续倒地阵亡的龙族战士们,都尽数化为了焦炭。
笔直向前的山道上,只看得到焦黑的痕迹和被风卷起的沙尘。空气中残留下呛鼻的浓重糊味,宣示着生命的逝去。
“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消灭了这群蝼蚁后,阿尔斐杰洛若无其事地喃喃自语着,撤去了火焰魔弹和魔法阵,手提染血的冰剑继续前进。
一个头顶深亚麻色乱发的高壮身影晃进了他的眼里。
姗姗来迟的迪特里希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握着佩剑赶了过来,快速张望了一下周围的惨状。黑灰的浓烟下,显现出艾德里安,托雷斯坦,阿鲁曼等人难以辨识的焦糊尸体,把现场的气氛渲染得格外恐怖。
“不够聪明啊,迪特里希,知道是我来了,不应该躲得远远的吗?”阿尔斐杰洛用明朗的声音跟他打招呼。
刚刚脱离睡梦、连全副武装的铠甲都未能穿戴整齐的壮汉,从慢慢散开的烟尘中看清楚了那位容姿出众的红发男子,顿感五雷轰顶。
“你,这都是你干的?”
迪特里希质问的声音里,有着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颤抖。阿尔斐杰洛没有回答,只是用怜悯的眼神凝视他,好像在看一具尸体。
他不会放过我!与他遭遇的现在,已经不可能再逃了!一想到对手可是那个曾经被誉为首席龙术士的家伙,迪特里希不由得咂了咂嘴。
他知道自己没有松懈的余地。唯一的活路便是先发制人,趁其不备一剑砍了他。
佩剑出鞘的响声犹如冰块滑入水面。迪特里希二话不说拔出武装,带着非生即死的觉悟全力冲去,以杀死阿尔斐杰洛作为前提挥动铁剑。
身前的人影没有任何动作,不避也不闪,好像等着被刺穿一样静静地站着。能赢吗?
铁剑顿停在半空的一幕,让这名精壮的守护者一下子傻眼了。
“怎么可能——?”
龙术士再怎样强悍,到底还是血肉之躯,因此迪特里希完全无法理解阿尔斐杰洛不用右手的冰刃,反而用什么武器都没有的左手去挡剑的这一行为。
银色的脉络仿佛伸展的树枝,镶刻在左臂的皮肤上。在强化魔法的加强下达到堪比钢铁硬度的手臂,不偏不倚地接下了砍来的剑,此举简直堪称神技。
空手接白刃的勇气和技巧已足够令壮汉发出惊呼,更让他震惊到合不拢嘴的,是阿尔斐杰洛不仅徒手承受住了这一击,还顺势拽过剑身,握在了手心里,而自己的剑,居然就在他紧握的下一刻融化了。
把热量通过肌肤的接触注入到人体内,烧烂其重要器官,在佛罗伦萨风起云涌的帮派斗争舞台上,以这样的方式杀死过无数敌对帮派成员的阿尔斐杰洛,忽然涌起了想要重新用这招玩一玩的念头。
受魔法加强硬度的刚拳足以抵住守护者的剑,更为美妙的是在紧握剑身后,将其汽化。
坚硬冰冷的钢铁顷刻之间如雪水般消融,蒸发成气体,吹散在了空中。守护者唯一能够依赖的武器就这样被销毁了。
由于烫手,迪特里希立刻扔掉余下的剑柄。他沉浸在深深的惊讶中,思绪停滞了片刻,就在这时,胸口顿时迸发出一阵痛意,冰凉和温热的感觉同时充斥心间。
阿尔斐杰洛的冰刃剑尖划开了他的胸甲。幸运的是,贴着胸甲轻轻掠过而非笔直刺入的这一剑砍得并不深,加上迪特里希本能地向后仰倒,才没有受到重伤。
但幸运之神并未眷顾他太久。手无寸铁的壮汉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防御危机。阿尔斐杰洛当然不可能给他喘息的机会。猛然探出的冰尖快得就像是出击捕猎的蛇头,一剑刺中了他的右眼。
“啊啊啊啊——”
猩红的液体炸裂般地狂撒,一时间血如柱涌。冲口而出的惨叫声犹如遭到屠宰的猪猡。
阿尔斐杰洛停止进攻,看着壮汉俯身在地痛苦地悲鸣,愉快地笑了起来。比起之前一刀毙命地砍死了好几名守护者,他没有对迪特里希下死手的原因看来是想要好好地戏弄他,出一口恶气。
就憎恨的程度,迪特里希可比艾德里安之流要深刻得多。他是阿尔斐杰洛唯一深交过的守护者,然而信任他的代价却是被无情背叛。
“该结束了。”
欣赏了一会儿迪特里希哀嚎打滚的样子,阿尔斐杰洛迅速调整姿势再次挥砍而来。完全能够夺命的一剑,足可削掉壮汉的脑袋,最终劈到的却是某个刚硬的东西。
利刃相碰的脆响回荡在狂野的山风中。透过彼此剑身隔开的距离,阿尔斐杰洛定睛一看,一双写满坚韧意志的紫眸正与自己对视着。
必杀一击被阻拦,阿尔斐杰洛顺势使出一记脚踢,逼退对方。突然闯入战阵的这名救援者,是他此前从未见过的一名青年。
从训练生服装的打扮上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对方是一个在阿尔斐杰洛卸任后报到的新人。但真正让这名前任首席龙术士感到震惊并为此暂停攻势的,却是青年手中的剑。
一束晨曦般缥缈美丽的白光,从剑柄处向上蔓延。在光束的笼罩下,完全看不到原本的钢铁剑身,却有着足以格挡阿尔斐杰洛冰刃的威力。
“噢,这就是光剑吗?”第一次见识到这项秘技的阿尔斐杰洛不由张大了眼睛,但也仅是好奇和惊喜的程度。
“不许你伤害他。”
持剑挡在迪特里希身前的青年——T,压低嗓音冰冷地说道。即使周围到处都是同伴惨死的尸体,他也没有在与眼前凶残的敌人对峙时有半点害怕和退缩的意思。
虽然还没有正式成为守护者,但在一个多月前就被授予光剑的T,经过奥诺马伊斯的传授,早已经深谙光剑的正确使用方法。
守护者所持的光剑,平时只是把普通的铁剑,只有启动了蕴含在其中的力量才能够无坚不摧。刚刚仓促进攻的迪特里希忘记了剑的要义,才会被阿尔斐杰洛轻易毁掉。
“初生的牛犊果然是无所畏惧呢。虽然我和你无冤无仇,但你想要庇护那个男人,我可就无法忍耐了。”红发的男子狞笑着举起了冰刃。他对守护者光剑之奥妙深感兴趣,也很想亲自领教这位新人的剑技。“就让我看看你的这把剑能不能阻碍我吧!”
在沸腾的斗志驱使下,T咬紧牙关,提着剑迎头而上。
虽然阿尔斐杰洛由于其精湛的魔法技艺声名在外,但在以剑相拼的白刃战中,他无疑也是一名高手。
十个回合。因为对手完全没有败迹,T的心中开始闪过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