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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Chap.3:荷雅门狄(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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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II

- 十四天后 -

她被一阵朦胧而遥远的嘈杂声弄醒了。

方才她做了个深远的梦,脑中却出现了电闪和雷鸣的巨响,使它变成了一个由惊吓收场的恶梦。

其中的细节,她仍然还记得。她梦到了一个人。而这个人的存在,才是她将其视为恶梦的真实来源。

雅麦斯。

梦中的他们翻|云|覆|雨,脸对着脸,鼻尖抵着鼻尖,仿佛一尊雕塑被打碎的两半,紧密贴合,嵌入对方的轮廓,彼此间没有一丝距离。突然,疑似打雷的冲击声惊响了,她的意识脱离梦境,回到了这间装饰简陋但不乏舒适和温暖的屋子里。

荷雅门狄把身子撑起来一点,想看清楚周围的景致是不是现实世界,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睡在床上的,身上也没有盖着毛毯。

她入睡时分,外面正艳阳当头,如今,垂死的夕照穿过窄窗射入,在深黄色木头地板上投下一块橙色。她立刻知道了缘故。自己不是自然睡着,而是又一次跌入了昏迷。

然后,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这样乘虚而入地走进了她的梦境世界。

他已经不可能再掌控她的生活。那段烈火焚身般的爱情,已经破灭了,可当事人之一却成为了她生命中挥之不去的一个幽魂,迟迟不愿消失,用另一种方式,屡屡侵犯她的生活……而且还是那样的梦。

荷雅门狄一边痛苦地拷问自己的内心,一边从小镇镇长家的客房地板上爬起来。

至少,他还是影响了自己的,不是吗?

理性的声音告诉荷雅门狄,不能在雅麦斯带她来的镇子待太久,更不能投靠他推荐的镇长家。她确实没有这么做,坚决拒从雅麦斯的建议。那晚,她靠着镇外的围墙昏昏入睡,第二天清晨醒来后,故意把自己的衣服弄脏,装成一个乞丐,坐在小镇入口,往来的镇民无不好奇打量这个陌生又可怜的女孩儿。有人将异乡人的事情报告了镇长。最终,在回答了镇长自己为何漂泊至此的原因后,她被这个善良的老人领回了家。这只是天意,她安慰自己。

年过五十的镇长,有一个结婚三十年的老伴,三个年长的儿子,和一个稍小的女儿。但荷雅门狄只见到两个儿子。小女儿塔丽莎比她大不了几岁,是个有着浓密金色卷发的大美人儿,喜欢刺绣和绘画,年纪兴趣相仿的两个姑娘很快成为了闺中密友。镇长家的房子很大,有一个铺着兽皮、能容纳五六十个人的前厅,仲裁民事纠纷的公务便是在此处进行。因此,能腾挪出一个空房间给落难的荷雅门狄居住,完全不成问题。

当镇长问她从哪儿来的时候,她说自己是从狭海北边的村子流落过来的。村子发生了雪崩,所有亲眷和同村人都被吞没了,好心的船夫载她过海,但也无力养活她,于是她才会沦落到这个镇子乞讨。她至少说了一半真话。双方语言互通,荷雅门狄的态度又非常恳切,博得了镇长一家的同情和信任。这里的爱沙尼亚人确如雅麦斯所说,对外乡人非常热情和宽容。

小镇唯一不好的地方,恐怕就要属之前荷雅门狄与追捕者发生冲突的森林离这儿太近了。但是,三天的平静生活让她暂时放下了这个不稳定的因素。她的伤势需要处理,只能暂留一阵。

当新生活安顿妥当后,她开始处理身上的伤。现在,又一次的意外昏迷使她不得不对它重视起来了。她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拨开衣物,把包好的纱布拆开来,露出左胸的皮肤。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第一次正视这个伤。

烧焦的皮肤向外翻卷,有着毛糙的轮廓,边缘处微微上翘。整个伤口红里发黑,呈一种糜烂的状态。中心的焦黑地带,隐隐升腾起一股她不常接触、却并非一无所知的黑暗力量。再往内深上两公分,就能伤到她的心脏。

太反常了。它至今都没有好。算算日子,从逃出卡塔特到今天,已有两周时间了。这简直是不应该出现的状况。

盯着糜烂的伤口处微微冒起的黑气,仔细研究了一番,对任何一种魔法都十分精通的荷雅门狄,顿时如坠冰窖。她突然想到一个最可怕、却也最合理的解释。

诅咒。

伤口不会愈合,全身会从受伤的地方开始一点点溃烂,直至蔓延全身,最终化为一滩血水而死的黑魔法。

如果猜测成真,那无疑是比梦中闯入雅麦斯,更令人难以承受的打击。

“——”荷雅门狄陷入想要发火,却没力气发火,也不知道该对谁发火的沉郁中,呆呆地看着床边油灯上低低烧着的火苗。难道自己注定要背负着诅咒,过活一生?她恨自己没能早点发觉这件事。但是恨意帮不了她消除这个诅咒。

适时,酷似雷鸣的冲击声又响起了,屋外有人声跟着起哄,含混不清的噪音直刺入她的耳膜。荷雅门狄愣了一下,发现情况不对后,把窄窗半开,张望外面的人群。

西南方向的玫红天空,闪烁着一个个短暂的火花,好像星星在眨眼。闪电咆哮着,劈下有力的花白印痕,随后变得暗淡。一阵狂风大起,冲开彩霞,推动着密云,在空中搅合出一个巨大的旋涡。飓风伴随狂放不羁的落雷猛烈冲涌,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颤动。然而,这光打雷刮风却不下雨的诡异天象,却使观望的镇民逐渐感到不安。她优异的听力能让她知道人们在议论什么。

“噢,上帝显灵了!不虔诚的人必将遭受惩罚!”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人赶紧闭眼在胸口猛划十字,祈祷上帝的怒火不要殃及自己。

“是雷神托尔,在挥舞他的战锤!”另一个衣衫凌乱的大老粗随后大声说道。这个人被大家用异样的眼光鄙视了。

只有荷雅门狄明白,那连续的火花、闪电和飓风代表什么。她心悬不定地远望西北的高空。那阵阵闪光,汹汹雷鸣,都来自卡塔特山脉的方向。保卫着人类安全的龙族的地盘正在遭袭,战况一定非常惨烈,结界的防御系统已经坏掉了,十多个山头暴露出来,遥遥望去,宛如破土而出、突兀生长在高空的春笋。卡塔特山脉的疆域如此广大,普通人只要视力良好,也能清晰看到山体的大致轮廓,但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东西,不知道龙族的存在,倒也不至于往深层次想。在普通民众眼里,大概会把天空中的奇观异象当作某种神迹来膜拜,或单纯地视为焰火、礼炮之类的东西。

然而荷雅门狄知道实情。原来,这才是出现在噩梦结尾的声音。

她还在思索,不一会儿,地平线上就快要沉落的夕阳,突然迸发出比正午时刻更加耀眼的光芒。人们再次被这反常的现象震惊了,恐慌的气息在人群中迅速蔓延。祷告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把眼睛闭了起来,不敢抬头张望,害怕这会是一场突然降临的天灾。

但很快,太阳就恢复了正常。闪电和飓风也都平息了。

在人们欣喜的欢叫声中,荷雅门狄默默关上窗,思虑片刻后,决定收拾行装。

必须离开。这地方到底还是离卡塔特太近了。如果有其他术士继承了那三个失败者的使命追到这里来,她一定不会觉得意外。

荷雅门狄把这些天始终随身不离的布袋子从床底拿出来,里面的存粮已经不多了,她将桌上的纸和画笔放了进去,然后扎紧袋口,又打开衣橱取了件干净的麻布长裙。塔丽莎给了她两件常服和一件睡衣,便于轮换。就在她把布袋整理妥当,准备换衣服的时候,屋外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本以为会是塔丽莎,但气息和脚步都不像。荷雅门狄赶紧把敞开的纱布重新盖好,拉起衣领,让里面的伤口成为一个只有自己知晓的秘密,然后谨慎地过去开门。一张从来没见过的男人的脸,让她困惑了。

“啊,抱歉,我的拜访有点唐突。”男人冲着她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他有着正宗的北欧人长相,金发碧眼,面容粗旷,皮肤晒得有些黑,但总体而言没什么特色。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左手腕上戴着根干花材质、镶有一颗琥珀石,类似于护身符般的手链,不太像他这样的粗糙汉子会编织的。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托泰因。刚回来就听父亲说家里来了客人,还是位楚楚可怜的妙龄少女,就过来看一看。哈,幸会幸会。”他边说边伸出手,发现对方没有和自己握手的意向后,又缩了回去,化解尴尬般地摸了摸后脑勺。

“哦,你就是镇长的……?”忽然反应过来的荷雅门狄,细细打量着这位三天以来始终没露过面的镇长小儿子,警惕的声音和表情略有缓和。

“对,我上个礼拜到外地办了点事儿,噢,确切地说,想和几个朋友乘船出海去捞鱼,可惜一条大的都没捞着,只好败兴而归。否则,我一定能送条大鱼给你。”

他的身上确实有股海水的咸味,肩上还背着个看起来很沉的麻袋,似乎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放好,就跑过来敲自己的门。荷雅门狄用拘谨的眼神看着这个健谈到甚至有些油嘴滑舌的男人,想听他的重点。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希望我没打扰到你的……休息。”托泰因灵活的碧绿眼睛往荷雅门狄的身后瞟了瞟,看到了桌上理好的一个包裹,再看看眼前的白发女孩一脸心猿意马又带些焦虑的表情,立刻想到了什么。“嗯……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打算走?”

“是的。”既然被看穿了意图,隐瞒也无意义,荷雅门狄坦诚说道,“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劳烦你们了。承蒙令尊令堂的照顾,这几天是我人生中十分轻松和惬意的一段时光。但我不能永远白吃白住,赖着不走。我可能无法向你的家人,尤其是令妹告别。”她略微流露出希望对方能为自己隐瞒的请求。

“啊,你肯定有你自己的原因,我也不方便多问。父亲已经告诉我你的不幸身世了。原先我还以为,又是个混进家里骗吃骗喝的懒汉。噢,抱歉,虽然这儿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但毕竟你也知道我家在镇上的地位,总有一些人爱来浑水摸鱼,跪求接济,一旦粘上了就跟薄荷酱似的,甩也甩不掉。以前就发生过那种状况。”也不知道托泰因有没有领会她的意思,他好像根本压制不住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维,又瞎聊闲扯到其他事情上去了。

“嗯,我能理解。”荷雅门狄装作听得很认真的样子点点头。

“我绝不是要驱赶你。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一切都随你高兴。我个人希望你能够留下来,多住一段时日。但是像你这样有特殊遭遇的人,难免会有自己对生活的打算,我也不能对你问东问西,干涉你的想法。就祝你好运吧!”滔滔不绝的托泰因说着说着忽然一拍脑门,放下肩上的包,手伸进去在里面摸索了一阵,最后掏出来几条包着纸袋、像是食物的东西,“我这儿刚好有一些鲭鱼干,虽然是外出捕鱼时吃剩下来的,但这些我一点儿都没动过,还很新鲜,绝对管饱。噢,还有一些酥饼和润喉糖。你不嫌弃的话,就带在路上当干粮吧。”他把它们一股脑递给了荷雅门狄,又从裤袋里摸出十几块铜币,硬塞到她手里,“对了,你肯定需要钱。只要不去南边的波兰,这个货币在附近的城镇村落都是通用的。”

“……那么多东西,我怎么好意思收下呢。”她不太适应这个男人的热情,有点想要后退和避让,但如果缩手,东西就会落在地上,也只能僵硬地捧着。

“千万别跟我客气。”托泰因憨憨地笑着,眨了眨他绿色的眼睛,一丝满足的光芒在其中闪烁,“你放心,我保证不透露给父亲他们。就让他们自个儿发现你的‘失踪’吧!”

他果然是个聪明伶俐,考虑周到的男人,把她的心思看得很准。荷雅门狄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但她实际上并不喜欢这个男人。

真诚地向对方致谢,并互道再见之后,荷雅门狄送走了托泰因,把门紧紧闭上,看着手中被强塞的诸多物品,想了想,最终还是将它们放进了包里。

不走不行。而她又是个特别不擅长告别的人,很怕镇长等人得知她离开的意愿后,自己要面对他们失望或惋惜的眼神。她想,至少得给这家子留下点什么,感激他们的收容。她在房间桌子上留下了一张根据塔丽莎绣的两只飞燕图临摹的石墨画,寄希望于对方能够读懂她未出口的道别话语,然后换好衣物,熄灭油灯,打开窗,趁四下无人注意时,矫捷地跳到室外,走上出镇的小路。

每个人都能拥有的正常生活,她却注定难以拥有。这是有别于龙王诅咒的另一个“诅咒”。今后,她都将坠落在这个伴她一生的诅咒里。

XIV

- 十五天后 -

彩虹桥与人界的连接口,一个美艳妖娆的女性出现了。她是芭琳丝,从遥远的东欧而来。她的身旁跟着自孤塔典狱官时期就追随着她的副手金荻斯。部队中的其余四头龙由陶瑞斯带队,继续在外面的世界巡视敌情。

“这简直是……地狱。”

金荻斯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心里顿时一沉,鲜明的火红色眼眸失去了平常的锐气,变得比秋日的落叶更萧瑟。卡塔特的惨状震撼了二人,令他们几乎想要哭泣。

“该死的异族,把我们的乐园残害成了这样,真是岂有此理!”芭琳丝气呼呼地怒斥一声后,转过头看向了杜拉斯特,后者的脸上满是忧愁的神情,让她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这是刹耶王干的吗?”

满身疲惫但依然恪尽职守的守桥人,向他们欠了下腰,“是的。他和他手下的一个将军。”

“人员伤亡情况如何?族长没事吧?”芭琳丝眯紧双眼,有点紧张地问。她必须先掌握这个情况,以防不测出现时,自己已做好心理准备。

“两位龙王大人都无恙,只是魔力消耗巨大,急急修补了结界后,暂时无法打理其他的残迹。长老康德奈斯牺牲了,福柏斯和法比丝也不幸陨落。另外就是守护者,四个丢了灵魂,十七人被乱石砸死,受伤者不计其数。”

尽管从杜拉斯特充满哀愁的神色中,芭琳丝早就猜到了几分,确定这次战斗一定出现了重大伤亡,但是当那些熟悉的名字被确切播报出来后,她的心底还是掀起了一阵难以平息的巨浪。她深呼吸几次,调整了情绪后,又急躁地问道,“他呢?他怎么样?”

“您说的是……雅麦斯大人?”杜拉斯特看着这名在人界执行侦察任务五年多、消息滞后的火龙族女性,没有说下去,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近期那桩轰动了整个卡塔特的大事件的原委。

他的犹豫和沉默加深了芭琳丝的不安。尽管他没有把雅麦斯列入阵亡名单,但他的反常反应,却仿佛在印证雅麦斯出了什么事。

“我想有我们的首席在,卡塔特才不至于陷落,雅麦斯也一定不会有事的。”在注意到芭琳丝刀子般的视线后,本想安慰她却弄巧成拙的金荻斯只得马上改口,“我陪你去找他。”

在凶狠地瞪了一眼这个不识趣的家伙后,芭琳丝对杜拉斯特说,“谢谢你的回答。麻烦你继续守在这里,有敌人的任何情况都要立即上报。”随后,她命令同行的族人,“金荻斯,我们先去见族长。不要有一分钟耽搁。”

回龙神殿的过程充满了痛苦。腾飞的两头火龙看见了敌人给故乡母亲留下来的伤疤,痛心不已,仿佛那可怕的裂痕遍布在他们自己的身上。

强大的刹耶王虽然被逼退了,但他的恐怖力量彻底摧毁了“龙之颈”的山脊,仿佛是某种不可违抗的大自然的力量。整座山都被轰坍,在人为的破坏下夷为了一片废墟,山底的裂口一直延续到了“龙之心”、“龙之牙”和“龙之躯”,损坏面积占卡塔特山脉总面积的六分之一,使地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些乱蹦的山石飞溅到了邻近的彩虹桥的桥面上,更多的碎石渣掉入龙海“龙之怒”和“龙之影”,与半透明的海水混淆在一起,使龙海失去了以往的纯净,变得如废水一般污浊。“龙之颈”附近的三四座龙山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挤压和震动,土地开裂,海水横溢,不断冒出气泡,部分山体出现了明显的裂隙和滑坡迹象,很让人担心它们下一秒就会分崩离析。光从这些景象,他们也能大致想象出昨天傍晚族人抵御刹耶王侵袭的惨烈过程。

“很好。做得太好了。我们活埋了他们的地下宫殿,他们反过来也给我们来了这么一出!真是太好了!”芭琳丝尖瞳中的火焰在熊熊激燃。

她和金荻斯不知道的是,昨夜的卡塔特是在一片星光暗淡的黑暗中度过的。半毁的结界露出了真实的天空——上回遇到这个情况,还得追溯至二代首席联合敌军发动的叛乱结束后。如今,一晚上过去了,太阳终于想起了这片惨遭摧残的土地,赐予它怜悯的光亮和温暖。然而,被毁坏的地形却没有得到治愈。卡塔特山脉在与刹耶王的战斗中被迫下降了几百米。而战后心力交瘁的两位龙王除了优先把山脉升回原来的高度,铺设好致密的结界,将龙族的圣所重新裹于厚厚的迷雾外,其他的伤口都没有修复。

受损程度最严重的是山道。凡是和“龙之颈”有交集的山道一律被毁,留下了一些犹如断桥般的遗迹,孤独地横在空中。有些山道尽管还没有彻底断开,但坑洼的地面或裂或陷,一片狼藉,面对这满目疮夷的情景,前去清扫废堆疏通路面的守护者们沉默且凝重。这些山体的残骸是敌人暴虐的证明,却又是夺走生命的凶手,不少兄弟便是葬送于这些冰冷无情的石头之下,尸体血肉模糊,拖出来的时候惨不忍睹。但这些搜救人员是幸运的,他们有的只受了轻伤,随意包扎一下就可投入工作,极少数人无伤,因此才会被龙王派来进行善后。龙王没有余力把破碎的山河恢复原状,他们的身体状况,就和如今残败的卡塔特山脉一样,已经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这个不安的猜想蔓延在余下的守护者中间,但没有一个人敢真正说出来。

芭琳丝和金荻斯从一群群各自分散的守护者上方飞驰,在越过五年前毁于某头暴躁的火龙之手的“龙之骨”后,峻峭主峰上那座宏伟宫殿的轮廓渐渐放大了。

他们降落在距神殿几百米远的一片空地上,见到了给龙族平民及守护者疗伤的海龙王和八名长老。卡塔特所有的伤员都集中在了这儿临时搭建的白帐篷内,每个人身上都裹着或多或少的纱布,无精打采地或坐或躺,粗略扫去至少有四十多人。一些人的纱布上仍渗着血迹,但总算保持住了完整的肢体。十来个帐篷全部搭在空地左侧,连绵成一大片惨白的颜色,活脱脱像个难民营。另一侧的地上铺着凉席,但没有搭帐篷,凉席上盖着白布,能从微微隆起的轮廓和形状中分辨出那是一具具平躺的尸体。由搜救队的守护者找到并搬运出来的死者全都安放在了这里,其中有两具特别大的尸体在最后排,白布只勉强遮盖住它们的头部,大半个躯体裸|露在外。这两具尸身属于火龙族的福柏斯和海龙族的法比丝,死的时候是巨龙形态,运送起来十分困难。不过,尽管这里陈尸数百米,却闻不到任何让人不适的腐臭。特尔米修斯长老早已用药物进行了除味,并施下了防止尸身腐烂的法术,尽最大可能把死者的遗容保持完好。

老人们专注于手中的活儿。美丽的魔力辉光静静闪耀在空气中。治愈魔法的频繁使用,使这片区域漂浮着相当浓厚的魔力分子,与清香的药水气味混合起来,有种能抚慰人心灵的神奇作用。芭琳丝二人褪去龙形,来到海龙王身前,给他和诸长老行礼,在简短的问询中,得知火龙王仍在寝宫安歇。他在战斗中强行用蛮力挣开敌人的藤蔓,落下了较重的伤势,加之火龙族自愈力不如海龙族的特性,睡了一晚上都没能调整过来。

“你们去见他吧。”海龙王浅蓝色的眼睛里有种难以意会的光芒。他虽然同时在和这两个火龙族族人说话,然而凝视的目光却着重给了芭琳丝,让她有些云里雾里。“他一定有话要和你私谈。”

于是,在向海龙王简述了一下侦查部队在南喀尔巴阡山的战况后,芭琳丝和金荻斯便告辞了。他们穿过这片凄惨的人流,穿过摆放着日晷雕像的广场,然后走上神殿的阶梯,步入议事厅。值勤的守护者奥利弗得知他们觐见的意愿后,马上提拉起精神去通报。等了十多分钟,火龙王才姗姗而来。他没有走自己寝宫内那条能直通议事厅数百格阶梯上摆放着两把御座的宽大平台的暗道,而是从大厅侧面的偏殿过来的,这样就能与等候在大厅中间的两人目光保持平视,不再像从前那般高不可攀。

“你回来了。”这位老龙王头发散乱,眼圈黑如僵尸,肩膀颓靡地耷拉着,步履极为蹒跚,所有的表现都显露出他的疲惫和颓丧。但是当见到不辱使命的侦察队队长芭琳丝的回归后,他晦暗的眼睛稍稍发亮了一些,低沉沙哑的声音也总算有了一丝欣慰。

二人恭迎上前。“族长,您的身体怎么样?”芭琳丝关切地询问。

“谢天谢地,我还好,只是不得不服老。然而,康德奈斯死去了,和当年阿尔斐杰洛叛乱中失去灵魂的众多契约龙一样,灵魂被摧毁了。那个让人厌恶的异族将军!”火龙王对着空气,狠狠地喝斥道。他说得太激动,以至于不小心咳出了声音。当剧烈的咳嗽声慢慢平复后,他的情绪才归于平静,“还有其他一些牺牲者。”

“我已经听说了这些噩耗。”芭琳丝悲痛地说,右手放在心口作祈祷状,“愿他们的灵魂能够安息。”她想搀扶一下这位精力不济的族长,但老人倔强地摆手拒绝了。

“——也有好消息。”火龙王露出稍许宽慰的表情,说,“泰雷斯和薇尔丝前阵子结合过了,薇尔丝已确定怀孕。这次的战斗没有影响到她。特尔米修斯为她诊断过,确保她腹中的胎儿是安全的。一年后,她将为我族产下一位新生儿。新的希望!”这对海龙族伴侣是唯一没有参加这次战斗的龙族。薇尔丝在“龙之魂”养胎,泰雷斯寸步不离地看护着她。他们所在的区域离战斗中心较远,只感受到一些震动的余波,因此没有任何损伤。

“天佑我族!”芭琳丝、金荻斯齐声高喊。

“好了,让另一个好消息揭晓吧。”老人用袖子捂住嘴,发出缓慢而连续的轻咳,“给我说说你那边的情况。你们侦察队有没有重创敌人?”

与刹耶、华伦达因的激战最后能得以终止,完全是芭琳丝和其手下们的功劳。他们准确地找到了敌人的老巢,采取了意想不到的突袭,使刹耶王因为后院失火而不得不选择放弃战斗。

“经过不懈的努力,我们终于发现了刹耶军的巢穴。那是一座由狡猾的敌人建在山体内部的地下城。”芭琳丝目光闪烁着坚定和骄傲,斗志激昂地陈述道,“我们堵在狭小的出入口,确保所有企图逃出来的异族杂碎都死于龙息之下。我打算就这样一鼓作气捣毁整座地下城,把敌人的大军活埋在山里,但那个王突然冲了过来。事后我才知道他居然带着一个部下突袭了我族。那家伙的回援出乎意料,他非常强大,他的出现打乱了我们的步调,只差一小会儿就能彻底坑杀掉他的军队。在意识到没办法与他硬拼后,我只好选择让部队暂且撤退。那个王在我们离开前挑衅道,说准备了一份大礼给我们,但我真没想到他会把我们的家园毁成这样!”她语带嫌恶地说,“敌人的部队在王的带领下也陆续撤走了,他们一定会寻找并构建新的巢穴。于是我吩咐陶瑞斯等人潜伏在暗处,伺机跟踪敌人。希望他们能带给我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你做得很对。六头龙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那个王,何况还有那个可恨的将军辅助他,撤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火龙王口头上说着理解的话语,嗓音却依旧生冷而坚硬,显示出他的愤恨。

芭琳丝点头附和他,以表示气愤,心思却飘到了其他事情上,再三犹豫后,冒出来一个唐突的问题。“族长,卡塔特此番的损失如此严重,是不是首席没有出力作战,才使亲自上阵的您,身体受到了巨创呢?”

火龙王的眼睛晦暗了下来,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他的沉默扩大了芭琳丝和金荻斯心中的怀疑,这简直与之前杜拉斯特的反应如出一辙。金荻斯知道芭琳丝真正关心的其实是雅麦斯,但火龙王不喜欢她老是问及雅麦斯。自从他撮合失败、二人婚事告吹后,他就觉得提起那些往事是对他颜面的折辱。可偏偏芭琳丝总是学不会察言观色。

她是金荻斯心目中的女神,可女神的眼里永远只有雅麦斯。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在卡塔特的名望,亦或是战斗力,雅麦斯都远胜金荻斯,自然是他长久以来嫉妒的对象,但金荻斯不是个公私不分、偏狭小气的人,他也非常关心这个族人的安全。略一思考,金荻斯决定站出来帮芭琳丝掩护。“族长,雅麦斯他人在哪?他还好吗?我们一路都没见着他。”

“哦,金荻斯,你观察得很仔细。”火龙王果然把苛责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没好气地说,“你们至少有一段时间看不到他了。未来能否相见,要取决于追捕者办事的效率!”

“呃……他又离家出走了?”毕竟那家伙有这项前科。金荻斯想。他和芭琳丝一路过来,别说没看见雅麦斯,就连首席都不知去向。她理应在战斗中出力的。难道他俩正好在这个时候偷溜到人界游玩了?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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