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栋树拿了把剪子,专挑那最青发硬的葡萄摘,篮子里的葡萄越堆越高,扑鼻的酸味直冲脑门。
何春花从屋里出来,拿了颗葡萄塞嘴里,酸气刺得人直眯眼,她酸道:“怎么这么酸。”
张栋树哼了一声,反驳道:“酸的酿酒好喝。”
摘葡萄前,张栋树就将酿酒的木桶冲刷了个干净,尽管如此,长久的酿造,酒渍浸入了木头里,还能闻到以往留下的酒味。他咳嗽了声,洗了篮子里的葡萄倒进了木桶。
何春花拿了四个塑料袋给张珍张珠的脚裹着,姐妹俩赤脚踏进木桶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踩着,碎了的葡萄籽在脚下"咯吱"作响,酸汁飞溅在腿肚上,酸味直冲鼻尖。
张栋树笑话两姐妹是踩着玩,来年要是不好喝就是她们俩的原因。晚间,张栋树当晚亲自下厨炒了盘花生米,还舀了几碗去年酿的葡萄酒,舀出来的第一碗张栋树泼在地上,说是敬天地。
后舀了四碗,他和何春花一人一碗,段浦生和解长庭一人一碗,两个小姑娘没有,只弄了碗冰着的糖水喝喝。
何春花见张珠砸吧嘴,一脸想喝的模样,她拿了根干净的筷子沾了点让张珠尝尝,张珠才尝了一小口便被苦的呸呸好几声。
解长庭捧着碗下肚,自家酿的酒,度数高得很,从喉头烧到肠胃,连连咳嗽。
段浦生也尝了口,惊道:“真辣!”
张栋树哈哈大笑,捡了几颗花生米配着酒喝,嘴上说着:“不行啊,这才哪到哪?”
段浦生的酒量较张栋树的话差得很,但较解长庭来说却好上太多。月色袭人,他刚把解长庭扶到床上,人脸上醉意起来,眼神失焦,迷迷糊糊。
段浦生隔着眼皮摸了摸人的眼睛,轻声咛喃:“解长庭,解长庭。”
解长庭抓住段浦生的手,眼睛准确看向了段浦生所在的位置,他轻侧头枕在枕头上,问道:“怎么了?”
段浦生屈指蹭了蹭解长庭露出的脖颈,轻声道:“你酒量怎么这么差,以前就没因为酒量栽过?”
“有你啊。”解长庭坦然道,“以前,以前你就硬钢上去,很莽撞,不说假话。”
段浦生愣了愣,自叹道:“我不记得了。”
解长庭握住段浦生发颤的手腕,比任何人都笃定道:“会记得的,我保证,你会记得的。”
封坛的时候,张栋树在坛口糊了三层油纸。他又咳嗽了几声,随口笑道:“今年我酿的度数会低点,来年开春,看两小子有没有长进。”
一夜之差,一转入秋。
秋日的风清凉,吹过老宅,吹拂旧木。老宅门口的柿子树已经挂上了红灯笼。橘红色的果子沉甸甸地坠着,压得枝条弯了腰,不少掉在瓦片上,段浦生搬了张梯子,踩着将瓦片上的柿子捡起来。
软趴趴的柿子最先被挑走,张珍张珠两姐妹吮得满手黏糊,嘴角泛着柿子的果肉,红了一圈。
那些还挂在枝头上的,张栋树扛着根竹竿从屋里出来,竿头上还绑着个布兜,他将柿子树上的数字尽数兜了下来,放在竹匾上让何春花挑挑拣拣。
熟透的柿子算是老宅所有人得之不易的零食,张珠吃的肚子圆滚滚的,何春花轻轻拧了拧张珠的耳朵,提醒道:“别吃多了,当心闹肚子。”
做柿子饼的柿子要硬些,何春花挑了许久,将泛青泛黄的柿子收进了竹匾,上了二楼,摆在屋檐下晾着。
不出几天,晾着的柿子就软了皮,何春花将竹匾搬到了楼下,手指一掐一剥,柿子皮随之落下,里头的果肉显现,她将剥好的柿子排在竹筛上,放在屋外晒了起来。
这几天天气很好,段浦生和解长庭搬张椅子坐在老宅门口,太阳暖烘烘又不灼热,晒在身上都舒服得很。
段浦生合眼沐浴阳光,感慨道:“这日子过得好舒服啊。”
“不知道这日子还能过多久。”解长庭睁开眼睛,看向了一边,“这张牌成功后,就剩两张牌了。”
“已经过了一大半了。”段浦生侧头看向靠在墙上的竹筛,那些剥好的柿子,白日里晒得冒油,夜里又被何春花收进屋里。
反复好几天,原本饱满透着蜜意的柿子渐渐瘪了身子,果肉的表面已凝出雪白的糖霜,看着似乎柿子饼已经做好了,但何春花摇了摇头,说道:“早着呢。”
“不要觉得还太早。”解长庭目望远山,说道:“塔罗的世界诡谲莫变,越到后面,越容易死亡。就怕你再遇到像圆塔那样的世界。”
圆塔的故事在段浦生记忆里已经过去好久了,他抿着唇,不确定道:“万一遇到的主宰都是好人呢?”
“好人?”解长庭抬手重重捏了一下段浦生的脸,唇边含着一丝冷冷的笑意“真的没骗你哦,失败越多的世界,越容易真正的死亡。”
解长庭见段浦生不甚在意的模样,冷道:“听进去了吗?”
段浦生眯着眼晒太阳,回道:“知道了。”
“认真点,万一最后一张牌,是让你自己杀了自己,你怎么办?”解长庭轻轻拧了拧段浦生的耳朵,凑过去吓唬道,“让我发现你没听进去的话,礼物就没有了。”
段浦生一下子睁眼撞入解长庭的眼里,他耍赖笑笑,话里才带了些认真,一字一句重复道:“我知道了。”
转眼,何春花端了终于晒好的柿子饼上了桌,晒好的柿子饼早已不再酸涩,反而黑红油亮的,张珠撕了皮慢慢吃着,品出里面的甜味,羞涩笑笑,与张珍姐妹好的共享柿子饼。
何春花拿布擦了擦张珠的脸,笑道:“这时候吃的这么少,前些日子不是吃的挺多吗?”
张珠舔舔唇,打哈哈道:“好吃的好吃的,等我缓缓,缓过去我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