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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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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将去,冬将来,年末已近。林潋有点怕过这个年,因为看不清下一个三百多日的光景,其实连明日的都看不清。

林渊这次一出事,所有疏通的、送礼的加起来,银子花得流水似的。六王府虽不愁衣食玩物,能立刻调动的现银却不多;林府那边,老爷不管钱,林夫人自是不愿为林渊一掷千金。最近的花销,几乎全是林潋一力担起,简直像个没有底的聚宝盆。

连沈嫣都惊了,严肃地问她,“潋潋,别骗我,你就只有这么几家铺子,钱到底哪来的?”

林潋心下失笑,阿嫣就是这样,以为做官的单靠俸禄,做生意的单靠一件一件卖东西。

林潋的铺子虽少少两三家,但几乎毫无花销。宫里大笔地打底,运输全是蹭军需的路、官家的河,所有的明税暗税、年节孝敬,谁敢问六王府拿?无本生利之余,还有大把做生意的、当官的来向她进货,随便她开价——全当孝敬六王府了。

可是那么多钱,到底有什么用呢?

林潋从前觉得钱能通往权,能通往自由独立,现在终于发现自己幼稚得可笑。小贾手上一分钱不需要有,可他一句话能让林潋去或留;小何手上一分钱不需要有,可他一句话能让丞相左右刑部的决定;阿嫣手上一分钱不需要有,她至少能递帖子,去为长姐拜访求人。

沈嫣这阵子忙,忙着进宫找予熹,忙着四处联络。林潋无法分担任何,很多的地方她没办法替阿嫣去,很多的人她没办法替阿嫣见。她连写个拜访帖子都得找小贾代劳,不然六王府的二夫人是谁?一个妾?不好好呆在府里,出来干嘛。

就连去牢里见长姐,林潋去也只是情感上的安慰,不算数的——长姐问起细节来,只有亲自奔波的阿嫣才答得出。

阿嫣越是忙着,越是身涉其中,越是觉得自己在救林渊和予熹这件事里的作用,实在太重要。她的神经紧绷着,林潋的神经也紧绷着,沈嫣的神经靠忙碌来松弛,而林潋只是一日比一日安静。

林潋幽幽地叹了口气,趴在媞娜院子里二层楼窗前的木桌子上,手下垫一片大毛毡,捏着块白玉低头细细刻着。窗户大开,偶尔脖子压累了,便仰头休息一下,看见外面四四方方的房檐,框着一片四四方方的天。就连无风的日子,云飘进来也留不住,没多久又飘走了。

难怪媞娜在这里要疯。

雯雯在屋子一角轻声弹着她的“葫芦琵琶”。媞娜走到林潋身后,探身去看她手中的玉,“这又是什么新奇小玩意啊?”再细看一眼,惊道,“羊脂白玉?”羊脂白玉可矜贵,北方出产的,她们北月王朝对大盛再巴结,也不能年年进贡上来。

雯雯抬头,“什么玉,很贵的吗?”

林潋把玉块递给媞娜看,“不是羊脂白玉,那个估计皇宫里都没几块。”说着忽然一闪神,想起很久以前,泽王曾想送一对比翼鸟的羊脂白玉珏给阿嫣。心里顿时有点不快,闷闷地道,“这是青和玉,比白玉次一等。虽也是白的,但你细看,中间掺了一点绿。”

媞娜托起玉来对着天光看,雯雯也凑过来,一手抽着大琵琶,下巴搁在媞娜肩上,就着她的手去看,又笑道,“白里泛青,像是潋潋的东西,你不就喜欢绿吗?”

媞娜回过头去,俏皮地问了句,“咦?你倒是记得清楚,那我喜欢什么?”

雯雯愣了一愣,媞娜正要笑她,雯雯指着自己,“我!”

媞娜一呆,似是没听见,转身拉个椅子坐在林潋身旁,把玉小心递还给她,“是块好玉,不输羊脂白玉。那个虽贵,但太纯太白了,几乎不像玉。凡事过了,都不长久。”

林潋瞥了眼媞娜,又见雯雯自得地回去弹她的琴,那句谁喜欢谁的玩笑便这样再没被提起。

林潋道,“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

媞娜最近见林潋,总能感觉她的低沉,不免也跟着她叹了口气,“你别担心,过了今日,什么都该结束了。”

“希望吧,”林潋低头继续刻着那块次一等的玉。

今天是沈嫣千叮万嘱,让林潋一定要来四皇子府陪着媞娜。丞相持续施压,刑部今天终于要把缘系院里的证据递上去。可这就等于打了四皇子一个大耳光,证实了他污蔑林渊。君子易挡,小人难防,四皇子那人,万一知道自己要被拉下马了,谁知道他一个“急中生智”,又要想出什么害人不浅的招来。而他手边最方便动的,不就是一个媞娜吗?

是以林潋今天什么都不做了,和雯雯左右护法似的,就牢牢看着媞娜。虽然她来了也是人在心不在,只顾低头刻她的玉。

媞娜见她这样刻苦,劝道,“要不我们叫些茶点,你也歇歇。赶什么呢?”

“你们吃吧,我先把它刻完。这是一块对玉,另外那半也没刻完,还要弄好一阵子。”

媞娜笑道,“对玉?赶着什么日子送人的吗?”

林潋的身份,如果有对玉要送人,那只能是六王爷。媞娜没提小贾,林潋便知道她是看出来自己和阿嫣的事了。淡淡一笑,应了声,“嗯,想早点送,今日不知明日事。”

媞娜叹了口气,“也是,今天宫里一定下来,还有得闹呢。”

林潋刻着玉,轻笑一声,“你们府那位十月怀胎的,可别吓坏了。”

媞娜一愣,扭头去和雯雯对视一眼,都笑了。

雯雯嚷道,“潋潋算数不是很好的吗?最近忙傻了?二房那孩子都出生快半年了。”

林潋放下玉,“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说?”

雯雯说,“就是你们府海棠生的那段时间啊。你们顾着行逸,哪里知道别府的事。”

林潋略尴尬地点点头,不知说什么好。同是头一胎,六王府的孩子人来人往贺喜送礼,四皇子府的却悄无声息。现在再提送礼,迟了,也虚伪。四皇子和他那妾室的孩子,林潋实在喜欢不起来。

媞娜见林潋略有尴尬,安慰地拍拍她,自己站起身来叫丫鬟备茶食点心。丫鬟去了没半盏茶,立刻又回来了,雯雯咦了一声,“这么快?”

丫鬟却是找林潋的,福身道,“二夫人,你们府上托人带话来,说六王妃早上从国寺回来,接到泽王的帖子,说她去一下,告诉你一声。”

林潋弹起来,带得椅子刮过木地面,一阵刺耳的声响,“泽王自己下的帖子?!叫她去哪?已经去了?”

丫鬟呆呆的,不敢答话。媞娜连忙起身来,先抽走了林潋手里的玉石刻刀,又帮着追问丫鬟,“什么情况?是已经去了还是去的路上,什么时候收到的帖子,还说了什么,派谁来的,你说清楚啊!”

丫鬟飞快地想了想,“来报信的人是六王府的丫鬟,也没留名字,说是六王妃去了泽王府,王妃的贴身侍女派人回去告诉了六王府一声,青玉姐姐再让人来告诉二夫人的。”

林潋一跺腿,怒道,“怎么人都进去了才跟我说!”

丫鬟微缩了缩,不敢争辩。媞娜挥手让她先退下,扶着林潋,“潋潋,泽王那边怎么啦?”虽然这次逮捕了送子真人去刑部的是泽王的人,可毕竟只是针对林家的,泽王和六王府素无过节,跟阿嫣更是八杆子打不着,面都没见过几面。潋潋急什么呢?

想来是泽王想问林渊的案子,知道问六王爷没用,干脆直接找阿嫣。泽王妃被困着,对外说是病了,实在爷没有女眷可代劳下这帖子。

媞娜安慰道,“你别急啊,泽王妃最近说病了吗?以后解释起来,还是说得过去的。”

林潋愁着眉摇摇头,“现在还哪管得上这个……”

风言风语算什么,就算是泽王和阿嫣那点子旧事,林潋也根本顾不上了。想他泽王虽端着个一往情深的样子,可是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找过阿嫣?就算最应该心痛的当年都没有来纠缠过。怎么现在过了好几年后,才忽然下帖来找?想都不用想,一定跟颜氏的死有关!

而颜氏死后,泽王那人都做了什么——在府里大张旗鼓地搜这搜那,硬要找一个凶手出来;捉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道士回来,就说他和林家勾结害颜氏;证词颠三倒四的也不管,硬要送上去给陛下看;软禁林汐,拖延朝政……没有一件事是个正常王爷干得出来的!

要是让他见着了阿嫣,看着看着,把阿嫣当成了颜氏……

林潋低着头在屋里急急地踱来踱去,一只手在身前无意识地颤着、捏着。雯雯的琵琶早停了,站起来担忧地看着她,就等她一声吩咐,看自己能帮上什么。媞娜几次要开口,也不知她在筹谋的是什么,不敢打扰她。

林潋忽然停了步,整个人一醒,用力抓住媞娜,“四皇子!对啊!”

媞娜拧紧眉,也不敢喊疼,劝道,“潋潋,你不是要找我们府这位帮忙吧?他跟我们哪来的交情肯帮我们。”

林潋轻笑一声,“跟我们没交情,跟他自己的命有交情就行。”

***

沈嫣去泽王府的次数,五指数得过来,上一次来,好像还是颜氏第一胎的时候。上次府里红绸结花,这次府里黑缎白麻。

泽王身边的阿平亲自出来领沈嫣进去,说先去灵堂。论理,是该先去灵堂,可是…沈嫣和阿堇对看一眼,颜氏过世已经快要半月了,灵堂居然还在,看来泽王真要把她当亲王妃,要停灵足七七四十九天。

泽王要灵堂绝对清净,阿堇留在外面丫鬟房。沈嫣跟着阿平绕过高低的山廊,往西走,很快便到了,灵堂设在一泊月牙池子旁。阿平行了礼,远远退到一旁。

沈嫣抬步跨过灵堂门槛,顶上一个黑木描金匾额,行书写着“香魂永驻”,她认得泽王的字。堂中香烟袅袅,被层层银线绣兰草的白纱幔围住,架子、木桌上,摆满了香炉和烛台,熏得一室百合花清香浓郁逼人。

不见僧道,也不见下人。一个穿着锦缎常服的男人立在棺木旁,背对着沈嫣,带着玉扳指的手轻轻按在棺上——那棺是琉璃棺面,虽封死了,仍能看见棺里的人。

沈嫣双手合十,闭目先对棺拜过,才轻声说,“王爷,节哀顺变。”

泽王长长吸了一口气,转身回来,望着沈嫣,眼睛却是一愣——他一直看着棺里的颜氏,把她的影子几乎刻进了眼里,他还以为一转头,会看见另一个她笑靥盈盈地立在自己眼前。可是,眼前这个贵族女子,一身藏青色缠枝九莲缎袍,头发全梳在脑后,带着沉木珠耳环…怎么不是那个桃花面容,新月眉眼,对着他总是笑笑的那个人?

泽王盯着沈嫣,眼神震惊而彷徨。沈嫣见他一直不说话,又叫了声,“王爷…”

泽王微不可见地笑了一笑,对了,这下有点像了。她就是该这样怯怯地,叫他“王爷”。人人都叫他王爷,唯独她叫的不一样。十几天不见,她游历一圈地府归来,瘦了,沉稳了这么多。然而她还是她,他终是认得的。

泽王眼底泛着薄泪,抬起手递给沈嫣,柔声道,“来…”

沈嫣站了一会儿,此刻才清晰闻到了灵堂里的浓郁香味,并不只是百合花,是不断熏蒸的药材味道,艾草、柏枝、苍术、龙脑香、麝香、沉香……都是防腐用的。可能掺了不少在香炉里,但棺木四周味道特别浓烈。味道说不清是香还是辣,几近刺鼻,和着百合的清淡花香,莫名地有点瘆人。

沈嫣压下心里的怯意,没向泽王过去,福身道,“王爷恕罪,妾身早该随我家王爷来致哀的…”泽王眼神一晃,瞬间清明了许多。沈嫣又道,“王爷要多加保重,才好慰已逝之人的在天之灵。”

泽王点了点头,离开棺木,坐到堂里一张大官帽椅上,“六王妃来坐。”又叫阿平唤人上茶。

阿平上了茶,又退了出去,还是站得远远的。沈嫣捧了捧茶碗,放下了,“不知王爷今日叫妾身来,是妾身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泽王喝着茶,“阿嫣,我们多久没见了?”

“陛下今年的寿宴上见过王爷和王妃。”

泽王摇摇头,“那些不算,那些场合里,你不是你,我不是我。上一次,真正的你和我相见,是不是你出嫁前?”沈嫣默默无言,泽王笑了笑,“那时候我还没认识她。你走了,她来了,现在她走了…”

沈嫣立刻捧起茶碗,磕着茶碟子弄出点声响,泽王转眸看她,沈嫣不好意思道,“王爷恕罪,茶有点烫,失仪了。”

泽王温和一笑,安抚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说我们总是故旧,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跟我不必这样。”

他一脸坦然,沈嫣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仿佛自己多心扭捏了,松下肩膀,又说了一遍,“王爷,节哀顺变。”还是那句话,但此刻眉头松开了,眼睛直视着他,才终于有了点关心朋友的意思。

泽王安慰地点点头。沈嫣又道,“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不用这样大费周章请我来,直接派人说一声就好。只要是能办到的,别说我了,明宇首先就不可能不尽力。”

泽王挂着淡淡的笑意,摇头道,“我请你来,是想着你要找我,所以帮你个忙,干脆由我来下帖子。”沈嫣略一怔,泽王笑道,“你最近挺忙,跑完宫里看那个北月的,又要跑牢里看林家的,今早不是听说刑部已经把她们那小院子里的人证物证都提上去了吗?林渊的软禁罪应该已经没事了?”

沈嫣心里不悦,平了平气才道,“林渊从来没有软禁过予熹,刑部早就找到这些东西了,只是竟以为王爷是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一直拖着。”

泽王从容笑道,“那边有丞相府做推手,我这边最近又废了,我知道刑部迟早顶不住的。”

沈嫣沉吟一下,“王爷只是最近神思不宁,痛失至爱,休息几日也是人之常情。刑部办案是熟手,王爷可以放心全权交给他们。”

泽王轻笑,“林渊的软禁罪撤了,剩下一宗谋害皇嗣的案子,可没那么好脱罪了。而且,原告是关键。”

沈嫣抬起眼直视着他,泽王温和道,“所以啊,我叫你来,是不是帮了你?来吧,来劝服我,放过你的干姐姐。”

沈嫣心头火起,轻咬着唇,长长呼了几口气才劝道,“王爷,林渊确实没有害颜氏,就连汐汐也不可能…”泽王顿时眯了眯眼,目露点点精光,沈嫣只好转而道,“王爷,你有没有看过刑部的口供卷宗?那个道士说的话,你真的信吗?颜氏的胎才三四个月大,林渊想就要先杀道士灭口?林渊绕过汐汐,能这么神通广大地把手直接伸到王府内宅里去害颜氏?”

“我从不信林汐不知情。”

沈嫣急道,“可是,第一次审的时候,那道士明明说他根本不认识颜…”

泽王截断她的话,“你想说什么?”

沈嫣叹息,“王爷!如果真的有人害过颜氏,那也不会是她们。”

泽王轻轻笑了一下,“那你觉得凶手是谁?”

沈嫣摇头,“我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凶手,但从证据来看,不可能是林渊,也不…”

泽王从袖袋里抽出一串沉木色佛珠手串,在木几上推给沈嫣,“还认得吗?”

沈嫣拿起仔细看了一下,有点像是她几个月前在国寺随手给颜氏的那一串。但那串佛珠,她当天祈福完,刚刚从无愿大师手里接过来,没多看两眼就给了颜氏了,她自己也说不准是或不是。“我不太肯定,这串佛珠,有什么问题吗?”

“上面沾了雄麝的麝香,对孕妇有害。”

沈嫣一惊,连忙放下佛珠串,“无论这手串从何而来,我绝没有一丝害颜氏的心。我要害她做什么?”

泽王摇摇头,“我也想不通,但你和林府那么熟…”

“我虽疼汐汐,和颜氏无仇无怨,怎么至于要下此毒手?颜氏能碍着汐汐什么,就算王爷疼她…”沈嫣想说就凭她的出身,一辈子都抢不了林汐的位置。看着泽王的脸色,又转而急道,“而且,国寺的无愿大师可以为我作证!当日佛珠是从无愿大师手上直接递到我手上的,还没有一盏茶时间,我转手就送给颜氏了,我哪来的时间下毒?”

泽王皱着眉去握她手,“阿嫣,你别急啊,我就是问一下。”

“咳咳,”阿平站在灵堂门口,拱手行礼,“王爷。”沈嫣吓了一跳,忙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阿平凑到泽王身边,低声报告着什么。沈嫣的心犹自扑通扑通狂跳。灵堂幽静,她的心跳如雷贯耳,阿平的报告也偶有一两句传了过来。她听见了“丰王爷”,听见“道士”,看着泽王的脸色渐渐阴沉下去,心里稍定,知道宫里那边应该是成了。

国寺早已怀疑送子真人骗钱害人,只是搜证费时,加上内情涉及贵族女眷清誉,更是不能不谨慎,一直查到了现在。今日趁着刑部递证据,一大早沈嫣就去了国寺,接大皇子和一心大师进宫,把他们所搜集到的证据也同日呈给陛下。

今天过后,林渊身上的罪名就算是洗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不过是看陛下会不会顾着泽王颜面,硬是拖着继续查。最好当然是泽王知道情况不利于他,早早撤案,那这件事就算真的了了。

沈嫣暗暗地松了口气,捧起茶碗,闻到是碧螺春,眉头微皱,茶碗又放下了。让阿堇知道她喝寒茶,回头不知怎么念叨。最近沈嫣太忙,更是因为心里慌,身体本就虚了许多,茶还是算了,宁愿忍一忍,她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

阿平报告完,退下了。泽王沉默半晌,忽然轻笑道,“是你吗,阿嫣?据说大皇兄是你送进宫里去的?”

沈嫣滚了下喉咙,扶着椅子扶手,忽觉背上有点寒,坚持道,“王爷,你有听到丰王爷递交上去的证据吗?那个道士根本是个江湖骗子,王爷定是被他蒙骗了,他无论对你说过什么,都不…”

泽王双肘压在木几上,俯身向前,“那你已经如愿以偿了,还来做什么?阿嫣,你这么尽心帮林家的时候,你想过她吗?你想过她吗!你来,你看看她!”泽王一手抓住沈嫣手臂,直接拉着她拖了两步,把她拖到棺木旁。沈嫣吓得一下落了泪,惊叫,“王…王爷!”

“阿嫣,你懂不懂三番两次被人抢走最心爱东西的感觉?我心好痛,我只是想杀个人而已!我心真的好痛……”泽王扶着沈嫣双肩,沉痛地压着眉,“别哭,阿嫣,别哭…你不知道你成亲那晚,我是怎么过的。你没了,还好我有她,可是她也没了!阿嫣,你教我,为什么老天就喜欢从我手里一件件地把我爱的东西都拿走,全都拿走!为什么?!”

***

四皇子妃媞娜的院子,向来安静。妾室款款踏着淑女步子,踩在那花砖地上,还是拖拖沓沓地一串脚步声。妾室转上楼梯,身后跟着乳母和五个月大的小婴儿,脸上常年挂着一个不耐烦的微笑。笑着也像在骂着人似的。

妾室爬着楼梯,长长喘出一口气,像是烦闷的叹气。无聊兴起了就说要见孩子,还真拿自己当皇子妃!

妾室深深地,又叹了口气,身后的丫鬟乳母都低声劝着,等一下进去见了皇子妃和六王府的林二夫人,千万要忍耐。六王府是出了名地宠这个妾,不但王爷宠,连六王妃都把她放手心里捧着,纵得她府里事物一概不管,自己出门做生意,哎哟!今天来一坐,皇子妃又是茶又是点心地奉承了一轮,不知怎么说起了小公子,才叫他来见贵人。侧夫人等一下可千万不能得罪她啊。

其实媞娜只叫人唤了小公子来,根本都没叫妾室,妾室自己来了,心底难免也藏了一点要见见贵人的心。里面这位林二夫人自然算不得什么台面上的人物,可人家得宠啊!最要紧的是,宠她的那位六王爷,也得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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