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鹊对袁行之本人没有好感,他作为工部尚书来此处参与赈灾,却并未做些实在事,倒是与郑知义谈天论地得畅快,眼里心中到底是没有社稷百姓。
然他多年做官,在朝中裙带关系纵横遍布,可谓是大树一般根深蒂固,无法轻易拔除,即便动用非常手段,他尚可有应对方法,随便一挥手便有替罪羊上道,想扳倒他,岂非容易事?
在这期间,郑知义竟出人意料地来找她,一见面就笑嘻嘻道,“陆大人可安好?”
彼时陆清鹊正饮茶,她放下杯子起身道,“郑知府怎么有空来?”
郑知义满脸堆笑,“这见陆大人您,没有空闲也得挤出时间来,您说是也不是?”
他今日来这里似乎特地打扮了一番,衣服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手里还提着一个木质盒子,上面花纹繁杂精致,一瞧就是价格极昂贵的。
郑知义在此处为官多年,贪婪这一毛病确实无从辩驳,这盒子不知是他用自己俸禄买的,还是从哪里收来的,不像是此地之产物,更似西域风格。
陆清鹊只瞥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他今日提着此物来,莫不是有事相求?
想来郑知义此人,为官没什么政绩,也没什么贡献,平平淡淡,不冷不热,堪比鸡肋之存在。
陆清鹊看着他,也跟着笑,“郑知府请坐,天气寒冷,先饮茶暖暖身子。”
她将倒扣的杯子拿起来,为他斟上茶水,轻轻推到他面前,“郑知府,这茶还是您府上的,滋味真是不同寻常。”
郑知义忙谦虚道,“您过奖了。”
陆清鹊:“不知道您这次来是因何事?”
她向来是个干脆利落之人,常年不登门的人此时登门拜访,必然是有事相求。
她不愿为此多加耗费时间,惟愿尽快解决。
郑知义连忙把木盒子提到桌上,摆放在二人中间,“陆大人您这是什么话呢?下官府上有好茶叶,怎么能不拿来给您尝尝呢?”
此盒子放在桌上,近距离看更为精美,上面各色雕刻正是飞天揽月之类,栩栩如生犹如真人若是仔细闻一闻,还可以闻到这其中散发着隐隐的檀木香气,有种古朴之感。
陆清鹊打量一下,抬眸笑道,“郑知州过于见外了,这么好的茶叶,您应该留着自己享用的,不必再拿出来给我。”
郑知义躬腰道,“陆大人,您瞧瞧,您真的是,莫要与我见外,您来此处为了公事,又居住在我府上,我本就应该好生照顾着,万不该怠慢才是。”
陆清鹊叹了口气,“郑知州您这样想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为父母官,应当将百姓放在第一位的,至于我们,倒也好说得很,不必过于拘谨。”
郑知义连连应道,“是是是,陆大人说的极是,往后一定按照您所说的去做。”
外面雨势似乎又大了一些,小荷将暖炉里的炭火挑得更旺了一些,屋子里暖烘烘的,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她静静看着郑知义,既不催促,也不着急,目光淡淡的,给人以清恬淡雅之感。
郑知义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缓缓道,“陆大人,实不相瞒,这些日子我见您和三皇子殿下走得很近,我想……”
陆清鹊嗯了一声,抬眸去看他。
郑知义抹了一把汗,“您知道的,三皇子殿下他对我们向来铁面无私,甚少讲情面,唉,我是想着,您能不能与殿下说道说道......”
他的话没有说完,陆清鹊就知晓了他的意思,果真是和袁行之一路人,凡事想到的永远都是自己,前一天还是依靠着袁行之,今日便要投靠他营。
陆清鹊想到了那么多难民,想到了那个失去孩子的可怜妇人,心里不免升腾起一股怒气,这怒气从胸膛而发腾腾而起,周游全身,以至于目光都淬是上了一层冰冷。
她半晌没说话,半垂着头盯着杯中清茶,这茶水清亮,香味宜人,不知怎么回事,此时她却觉得这茶水格外令人心烦意乱,不由得抓紧了茶杯,手指节都泛起了白色,杯中茶水不小心撒出来几滴,在赭红色的桌面上格外显眼。
郑知义小心翼翼问到,“陆大人,这木盒子可不是普通的盒子,在这里面也不只是茶叶,您自己打开看看便知道了。”
陆清鹊慢慢抬头,嘴角不自觉溢出一个冷笑,“是吗,郑知州真是费心思了,不过无论盒子里是什么,我都没兴趣,您还是带回去吧,我想殿下也不会想要您这么贵重的礼物的。”
郑知义眼疾手快地将桌上方才洒落的水滴擦去,毫不顾忌自己上等好料子的衣服,“陆大人!您可千万莫要嫌弃东西少,我府上可不只有这个,到时您与殿下喜欢什么都可以任意挑选,您看可好?”
说这话时,郑知义目光热切,看起来真诚极了,奈何他的真心用错了地方,他并不了解顾景渊,还以为他与其他官员一样,是可以用财宝收买的。
此人既可恨又可悲,活了几十年,又做官十几年,竟是一点不懂为官之道,妄想用金钱维系做官的利益,当然,这几年被他收买的官员应该不在少数,每年朝廷拨款用于堤坝维修的钱款,相必大部分都进了他的口袋,而下来视察的官员,也大部分被他收买。若不是因为这个,此次水灾也不会如此严重,此等人,实在可恨。
陆清鹊叹一口气,“郑知州,您不必多费心思了,倘若殿下他是你认为的那种人,他也不会如此严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