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
场记板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脆。
陆望瞬间进入了若木的状态,他蹲在篝火旁,假装拨弄着火堆。谢洛阳饰演的程远坐在对面,手里捧着一本笔记。
"我后天要走了。"谢洛阳说,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陆望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拨火,没有抬头。
"嗯。"
他简短地回应,努力压制着下午在溪边体验过的那种愤怒。
"运输队提前来了,这是最后的机会。"
谢洛阳的台词继续着,他的目光落在陆望低垂的头上,"我会回来接你,我保证。"
陆望猛地抬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什么时候?"他问,声音颤抖,"明年春天?还是又一个三年后?"
这不是剧本上的台词,但导演没有喊停。
谢洛阳似乎也愣了一下,但很快接上了戏:"只要学术会议结束,我立刻——"
"谎言!"陆望站起来,篝火在他眼中跳动,"你根本没打算回来!"
他的声音撕裂了雨幕,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谢洛阳也站了起来,两人隔着篝火对峙。
火焰在雨中顽强地燃烧,映照着两张被雨水打湿的脸。
"你不明白外面的情况,"谢洛阳的声音低沉而痛苦,"我不能带你走进那种危险。"
"那为什么给我希望?"陆望向前一步,火星溅到他的裤脚上,"为什么教我认字?为什么..."
他的声音哽咽了,"为什么在古塔前抱我?"
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刀刺进两人之间。
剧本里没有这个细节,这是陆望即兴添加的。
谢洛阳的眼睛瞪大了,但令人惊讶的是,他接住了这个即兴表演。
"因为我软弱。"谢洛阳轻声说,雨水从他的睫毛上滴落,"因为我明知道给不了你未来,却还是贪图那一刻的温暖。"
陆望感到一阵眩晕,戏里戏外的界限突然模糊了。
他分不清自己是在表演若木,还是在借若木之口说出自己的心声。
篝火、雨水、谢洛阳湿润的眼睛,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
"Cut!完美!"导演汪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老天,这比剧本好十倍!"
但陆望和谢洛阳仍然站在原地,隔着渐渐变小的篝火对视。
陆望的胸膛剧烈起伏,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是演技还是真实情感的爆发。
谢洛阳先动了,他绕过篝火,来到陆望面前。
"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刚才那些话..."
"我不知道,"陆望急促地说,"就那么说出来了。"
他抬头看着谢洛阳,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对不起,我偏离了剧本。"
谢洛阳沉默了片刻,然后做了一个让陆望震惊的动作——他伸手擦去了陆望脸上的雨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品。
"不要道歉,"他低声说,"那是最真实的表演。"
工作人员开始收拾器材,雨也渐渐停了。
陆望站在原地,谢洛阳的手指留下的触感像烙印一样留在他的皮肤上。
他突然明白了谢洛阳下午在溪边说的话——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头野兽,而他的那头,似乎正在挣脱枷锁。
"明天见。"谢洛阳轻声说,然后转身走向他的化妆间,背影在月光下显出了诗人般的写意。
陆望望着他远去,他知道谢洛阳对自己的感情不过是同事之间的友谊,但他的胸口却泛起一阵前所未有的悸动。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根燃烧过的木柴,炭黑的末端还残留着一点火星。就像他心中那个被谢洛阳点燃的小小火苗,虽然微弱,却顽强地不肯熄灭。
夜风拂过湿透的戏服,带来一丝凉意,但陆望并不觉得冷。
相反,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温暖从内而外扩散开来。
明天的戏份是古塔前的告别,剧本里有一个拥抱。想到这个,陆望的心跳又加快了。
他抬头看向夜空,雨后的星星格外明亮。
不知为何,他想起谢洛阳说过的那面唐代铜镜——"沉睡千年仍不肯生锈"。
也许人心也是如此,无论被多少层伪装包裹,真实的感情终会找到破土而出的方式。
陆望深吸一口潮湿的空气,转身走向自己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