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的低音区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夏尹桐的指尖已经泛白,却仍在反复敲击那段三连音。窗外的暴雨将音乐教室笼罩在灰蓝色的阴影里,琴键上凝结的水珠随着震动滚落,在乐谱上洇开一片模糊的墨迹。
林清屿的速滑鞋突然卡住琴凳脚轮,金属与金属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她伸手按住琴键,强行终止了旋律。"够了。"她的声音比琴箱里的铜弦还要紧绷,"你的手指在流血。"
夏尹桐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无名指的指甲边缘确实裂开了,血珠渗进琴键缝隙,在象牙白的表面上留下暗红的斑点。她恍惚想起程小雨昨天蜷缩在美术室角落的样子,那个女孩用刮刀清理素描本时,指腹也被碎纸边缘割出了同样的伤口。
"芯片里的坐标解析出来了。"林清屿将一个平板电脑推到琴盖上。屏幕显示着慕尼黑郊区的卫星地图,某栋建筑被红圈标记,放大后能看到屋顶的玻璃穹顶——和照片里无菌舱的弧形天花板一模一样。她指尖滑动,调出第二张图片:校庆节目单上,他们的演出时间被人用红笔圈出,旁边潦草地写着德文"运输窗口期"。
走廊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苏晓晓撞开门时,羊毛卷上粘着彩带碎屑,嘴唇苍白得不像话。"校长室..."她气喘吁吁地抓住门框,"他们要把程小雨送走!说是...心理干预治疗..."
夏尹桐的乐谱从膝头滑落,纸张散开如折翼的鸟。林清屿已经冲向门口,速滑鞋在木地板上刮出两道焦黑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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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的消毒水味今天格外刺鼻。程小雨被按在检查床上,手腕上戴着印有林氏药业logo的监护环。校医林暮正在和两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对峙,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针管。
"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林暮的声音突然中断,因为其中一人亮出了法院文件。夏尹桐看清了纸张抬头的烫金徽章——和林父西装翻领上那枚雪松胸针如出一辙。
林清屿的速滑鞋猛地铲向金属病历车。器械盘飞出去的瞬间,大刘从通风管道探出头,手里的辣椒喷雾精准命中另一个男人的眼睛。"无人机就位!"他的吼声伴随着窗外引擎的轰鸣,三架挂着投影仪的改装无人机撞碎玻璃冲了进来。
强光骤然照亮墙壁。投影仪播放的是从芯片里恢复的视频——无菌舱里的女孩正在抽搐,而穿着防护服的技术人员冷静地记录着数据。视频角落的计时器显示,这根本不是1999年的档案,而是上周拍摄的影像。
程小雨突然挣脱监护环,从病床下摸出个颜料罐。她将鲜红的液体泼向法院文件,纸张遇液显影,浮现出隐藏的水印:**S-17延续计划**。
"姐姐画的最后一幅画..."她颤抖着举起素描本残页,"根本不是我们六个人。"
残页上的铅笔线条在紫外线照射下逐渐显形。画中确实有七个孩子,最中央的那个戴着兔耳发箍,眉骨上有道刚结痂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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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中的操场变成了犯罪现场。教导主任的秃头上还粘着大刘特制的荧光粉,在雨中散发着诡异的绿光。他正对着手机咆哮:"立刻停止运输!媒体已经..."话音被螺旋桨声淹没,更多挂着摄像机的无人机掠过树梢。
夏尹桐在器材室找到了林清屿。对方正用速滑刀撬开地板暗格,取出个尘封的金属盒。盒子里是台老式录音机,磁带标签上写着"17号样本最终监测"。
"我八岁那年藏的。"林清屿按下播放键,机械运转的杂音中传出幼童的哭喊,"不要打针!小桐会疼..."
夏尹桐的耳膜嗡嗡作响。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在北方基地昏迷时,她确实梦见自己躺在某个冰冷台面上,而遥远的黑暗中有人在替她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