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安检线外,还没停下,就看见丽子气势汹汹走过来,一步、两步、三步,三步上篮的节奏卡得刚刚好,白鸟刚走到,丽子正好起跳猛地拿纸扇拍她的头。
就算是发烧也不能对这次的疼痛钝感,白鸟痛得吸了口气:“教练?”
丽子仍怒不可遏:“笨蛋!混蛋!去死!——没有在天台喊过话的人就是不行,不是你说要拿日本第一的吗,稍微遇到点挫折就给我逃跑,换成是日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他光让他在机场□□游街!”
日向:“喂,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教练说得对。”
他扶了扶眼镜,脸色阴沉,之前大概顾及她是女生,白鸟还是第一次看到队长在面对她的时候使用这种表情和语气:“循环赛最后一场还没结束就要当逃兵,就这么断定我们明天我们一定会输给泉真馆吗?诚凛可从来不打算输掉任何一场比赛!今年的一年级怎么都是这样心灵脆弱,下次再敢这样,宰了你们!”
他说完,余气未消,又冲着火神和黑子飞踹两脚:“明天如果还打成上场那样,让你们好看!!”
伊月:“啊啊,又黑化了……”
小金井笑道:“日向的意思是,队伍的状态有起伏输赢不是很正常吗,最近大家都很丧是真的,但是也不代表这样就要放弃啊。”
他看了眼默默点头微笑的水户部,翻译道:“队伍就是,不仅要一起迎接胜利,也要一起度过低谷,对吧。”
“白鸟,你给我听着,”丽子冷静下来,“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输给桐皇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就算没有你,我们没有足够的实力照样也会输,我们输,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们还不够强。”
白鸟混乱的大脑到现在终于稍微理清思路,轻声道:“谢谢大家,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可是必须承认,至少,如果没有我,青峰不会用那样的态度……”
日向暴喝道:“说了和你没有关系就是没有关系!诚凛是什么易碎品吗?需要对手对我们轻拿轻放?不管他用了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和我们的比赛,下一次,打败他,让他去死,就够了!”
白鸟:“但是——”
日向:“没有但——!”
一直沉默的黑子忽然道,打断日向又一次的暴跳如雷:“不用怕,白鸟同学。”
白鸟看向他。
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知道白鸟同学在害怕什么,因为,这几天我也曾有过这样的恐惧。但是,想到了这个就不再害怕了。”
黑子深吸了一口气,恳切又认真地望着白鸟:“白鸟同学,这里是,诚凛啊。”
是木吉宁愿冒着风险也要一起继续打球,是周一八点四十天台上的集体罚跪,是穿过人海的伊比利亚火腿面包,是篮球馆磨损的地板漆,是活动室彻夜的灯。
是一起经历过海常、正邦和秀德,还会有未来无数个强敌的那个诚凛。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她和黑子所在的地方,是诚凛篮球部。
所以或许,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被丢下了。
白鸟原本紧绷的神情终于松动。
丽子拍拍手:“好了,回家了。明天还有比赛呢。”
伊月:“回家……有了!青蛙回家了*!”
日向:“闭嘴伊月!”
听着熟悉的队长和伊月前辈之间会有的对话,白鸟这段时间以来的忧虑和不安,好像忽然都消失了。伴随着心情的放松,她的小腿、脑袋、甚至脸上的每一个五官都似乎越来越沉,既迈不开步子,连话也说不出来。
她眼睫颤了颤,视界里的诚凛逐渐虚晃,直到再也站不住,向侧边一倒,被火神及时托住。
土田叫道:“哦!教练,你把人给打晕了!”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也一副“看啊看啊你这个女暴龙竟然把人家女孩子打晕了”的表情。
“诶?”丽子也开始心虚,“我刚才应该没有使很大的劲吧……”
她伸手摸了把白鸟的脸,又摸她额头,机场瞬间又响起丽子的咒骂声——
“她是白痴吗!!!”
“烧成这个样子还到处乱跑!等她醒来就让她见识一下什么是日本的校园暴力!”
丽子叹了口气,打算找机场的工作人员帮忙,送白鸟去最近的医院,但“打扰了”还没说出口,穿着风衣的少年从旁边疾步走过来,带来了阵风。
少年道:“把她交给我吧。”
丽子应声看过去,对上一双异色的双眸。
她正纳罕这人是谁,就听黑子道:“赤司君。”
赤司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我开车来了,带她去医院。”
车辆平稳,发动机的声音微不可查。白鸟的意识浮浮沉沉,稍微清醒的时候,也能抓住些零星的碎片,察觉到坐在她身边的人的身份。
太熟悉了,就算闭着眼睛,那人的味道也会往鼻子里钻。好像只要不睁开眼睛去看,就还可以假装握着她手的人是征十郎。
征十郎一开始是不懂得该怎么去握别人的手的。
白鸟最早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不会说话不会和外界互动、只沉溺在自己世界的小孩,他不知道要控制自己的力道,指甲陷到肉里,连血都渗出来,也依然像狼咬住猎物,任凭白鸟怎么哭叫都不会撒手。
诗织用很贵的药给她涂抹,后来又大费周章地为小小的伤疤做手术,于是现在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反倒是后来白鸟自己打篮球造成的伤疤要严重得多。
后来征十郎慢慢学会了怎么控制力气,握着她的手穿过每一年夏天的烟花大会,每一年冬天美国西海岸海滩的太阳。他好像是好转了,但离开他的那个冬天,白鸟想过,也许征十郎根本没有变,他依然是那个不会理会她哭叫,任由她手上鲜血淋漓的人。
但是他现在又在做什么呢——不,这已经不是征十郎了。
如今的这个赤司征十郎握着她的手,大指指肚摩挲着她的虎口,那是原先他留下伤疤的地方。在他这种规律的抚摸下,白鸟原本上浮的意识,又再次沉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