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怎么吃得这样少?可是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
虞轻鸢放下筷子,摇了摇头。
“无妨,天气热不想吃东西而已,你先叫人撤下去吧。”她说。
自那日沈长御来过之后,虞府上下便将她像个祖宗似的供了起来。住处搬去了别院,一日三餐的伙食也变好了,还给她派了人好生伺候着——身边的这个丫鬟是几日前虞怀才赐的,名叫锦衣,这会儿正愁眉苦脸地劝她吃饭。
“三小姐,您多少吃些吧,若是您瘦了,到时候圣上怪罪下来,老爷和姨娘都担待不起啊。”
锦衣苦口婆心,“或是您有什么想吃的,告诉奴婢,奴婢吩咐小厨房去给您做。”
虞轻鸢听得头疼。
实在不是她有心矫情,只不过苦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一时这么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虽然开始吃着是好,不过她到底还吃不惯,消受不起。昨天小腹已经痛了一宿了,今日是实在不敢多吃。
再加上这天气是真的热,放眼望去桌上十几道热菜齐齐整整地腾腾冒气,蒸得人头晕眼花,更是不想动筷了。
不过虞老头也大可不必这么担心,毕竟这两天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清净不少,不用做粗活不说,还高床软卧锦衣玉食的,不长胖才怪。
虞轻鸢抬手,捏了捏自己已经开始有玉润珠圆之相的小脸,有些忧愁。
宫里美人那么多,各个世家千金掌上明珠,肤若凝脂身若杨柳,比不得她天天风吹日晒皮糙肉厚的。
她对自己唯一还有些自信的地方,也就是这张承自母亲美貌的脸了。若是到时候真胖得眉目都看不清了,沈君雁肯定不会买账。
但愿沈君雁能看上她这张漂亮脸蛋。
毕竟,她是想低调地在后宫里安分守己了此残生没错,可她也不想去冷宫待着啊!
“锦衣,你且去问问厨房有没有凉菜甜羹,瓜果也行,拿些过来吧。”
“是,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锦衣领命而去,前脚刚走,后脚就听得外面一阵喧闹。
有人在外面叩了叩门,虞轻鸢有气无力地道了声请进,只见一个嬷嬷打扮的中年女子走进来,对她礼了礼,言简意赅:“奴婢掖庭管事,见过虞姑娘。陛下说了,要给姑娘从掖庭里挑几个懂事能干的丫头来服侍姑娘。”
说罢,掖庭嬷嬷招了招手。一个大约年方二八,身着青衣的姑娘,低着头从嬷嬷身后走上来。
“奴婢见过虞姑娘。”
“姑娘您看看,可还满意?”嬷嬷问。
虞轻鸢赶紧点头,“行了,就她吧,叫什么名字?”
沈君雁要送的人,必定是送来保她的,她哪敢不满意。
那必定是一万个满意。
再说,她从小到大就是一个人,根本就从来没有人服侍过她,所以就更没有什么相看丫鬟的心得,所以看不看的其实都一样。她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嬷嬷向她道,“回虞姑娘,这丫头还没名字,要等您给她赐名呢。”
“那行。”
虞轻鸢想了想,“我身边已经有一个丫鬟了,名叫锦衣。那你就叫玉食吧,怎么样?”
虽然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但锦衣玉食这个词,她还是知道的。
玉食上前给她叩了一个头:“奴婢谢过小姐赐名,奴婢以后就叫玉食了,小姐随意吩咐便是。”
虞轻鸢扶她一把,也没什么力气:“起来吧。”
掖庭来的嬷嬷还有事在身,和虞轻鸢又说了几句不冷不热客套话,就急匆匆地走了,没多留。
玉食安安静静地侍立在一旁,瞥见虞轻鸢只管倚在桌边发呆,眼观鼻鼻观心,觉得这个虞姑娘真是不简单。
她其实并不是从掖庭随随便便带出来的宫女。
沈君雁是帝王,也是九五之尊。天下人只知当今女帝虽然冷苛无情,但是提到软心肠,却总喜欢说一句到底是妇道人家女流之辈,因而大多也不以为意,戏谑几句便过去了。
殊不知,以定和公主女子之身,十五岁登基,以雷霆铁血之势三月之内平定外戚之乱,车马咴咴,血染玉京,头颅悬于皇城之上示众者数十人——这样的君王,必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想为皇为帝,为孤家为寡人为不谷,就要有那个资本。
而她,就是沈君雁手握的庞大暗卫网中的小小一环。
她一介孤女,八岁流落街头,被彼时还是定和公主的沈君雁手下的朱雀卫收养,十岁开始修习武功忍术行走江湖之法,十五岁成为朱雀卫新任十二翎之一,为沈君雁效力至今,还没有做过这样的差事。
“你去虞府,替朕看着点儿虞家那个嫡小姐。她瞧着不大灵光,你去多替她打点着点儿,顺带留意虞怀最近有无异动。”
沈君雁是这样吩咐的。
她对此没什么想法,毕竟主子的命令就是自己的使命,无论下达的是什么命令,不用质疑也不用多想。
只不过,能在陛下那边有这样的待遇,如此特别,在整个宫墙之内,这位虞姑娘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占了头一份儿了。
“我有些闷了,想出门走走。”
虞轻鸢呆坐了许久,左等右等不见锦衣回来,想来是对于自己不乐意好好吃饭这事儿不敢拿主意,又不敢跟自己直说,估计半路上跑去请示虞怀和姨娘了。
这样比起来,锦衣是虞怀这边的人,玉食是沈君雁那边赐下的人,虽然两个人都不是效忠自己的,然而不管怎么说,为自己打算,还是沈君雁给的人靠谱些。
心里打定了主意,虞轻鸢起身,吩咐一直默不作声的玉食:“你等下收拾收拾,跟我去姨母府上一趟。”
玉食颔首,毕恭毕敬地道了声是。
虞轻鸢生母去得早,外祖家又子嗣稀薄,膝下仅有二女,幼女嫁入了将军府,生下了虞轻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