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长女，则是嫁给了京中一名言姓富商，婚后有一掌上明珠，名为言钰，性情率真随性。

言钰小她两岁，出生那会儿虞轻鸢的母亲还没去，所以姨母也常常带着言钰来往走动，一来二去，二人就相熟了。

富商不比官宦世家规矩多，首先没有那么多权贵圈子需要结交，其次，“农工商”之流向来又为“士”所瞧不起，文人不齿，因而也乐得过自己的清闲富足日子，懒得去看人脸色。

虞轻鸢的母族一支本来就没什么亲戚，和言钰同龄能说上话的孩子，就更是凤毛麟角，几乎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因此，当母亲过世后，虽然姨母不方便再来经常走动，但言钰却经常闹着要来找她玩儿，带些好东西，时时来看她。

眼下，她大约不久就要离开将军府了。街上卖唱的常喜欢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她才能再见到姨母和言钰。

“三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出了内院走到府门前，几个守着的家仆见她想出门，伸手欲拦：“老爷吩咐了，三小姐将来是要入宫的人，身份贵重，万万不可随意出去走动。”

虞轻鸢叹了口气。

...就知道想出去没这么简单。将军府这一个个的，这些年来都没把她当个主子，这个态度也是可想而知。

玉食抢上前一步，拍开家仆欲欲阻拦的手，口气冷厉：“大胆！小姐是当今圣上定下的人，别说是你一个奴才了，将来虞将军见了都得礼让三分！且不论这一层，小姐也是你们将军府的嫡长女，论在这府中的身份，嫡庶尊卑，也就仅次于将军这个一家之主！主子想去哪里走动，还轮得到你们这些奴才置喙？”

虞轻鸢听得头皮发麻，脚趾扣地，就是莫名其妙的心情舒畅之余，还有一丝被人当面吹捧的尴尬。

怪不好意思的。

“算了吧，我们走。”

眼瞧着那几个家仆都给吓傻了，虞轻鸢扯了扯玉食的袖子，示意她差不多就行，出府要紧。

家仆还好说，要是等待会儿闹大了把虞怀招来，今后她都别想再踏出院门半步。

这回几个家仆没敢再拦，由着主仆二人扬长而去，留着一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你说，放三小姐出去，不会有事儿吧？”

其中一人惴惴不安道。

另一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能有什么事儿？那丫头说得没错，叫了那姨娘这么多年二夫人，你还真把她当个正经夫人了？这么多年什么推三阻四这不让那不让的，不就是为着自己的一点阴狠私心罢了，你没看在眼里？”

“话虽如此，但老爷要是怪罪下来怎么办？”

“怕什么，我们又不是没拦过，样子做到就行了。再说了，什么老爷怪罪，你也不想想，老爷还能大过皇上吗！”

虞轻鸢此时已经带着玉食走出老远，对这边发生的事一概不知，也没有闲心去想。

玉食替她拦了辆拉人的马车，扶着她上去，一路上还是寡言，规规矩矩，除非虞轻鸢有话问她，否则一个字都不会多讲。

这个寡言少语的性子让虞轻鸢觉得不大自在，又不好意思总去跟玉食搭话，手足无措，拘谨得很，直至马车终于到了言府，见着了言钰，她才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如蒙大赦：“表妹。”

“表姐今天好兴致，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了？”

言钰笑着迎出来，握住她的手，疑惑道：“我们不是前几日才见过？虞怀那老东西今日怎么肯放你出来？我瞧姐姐气色好了不少，难道他良心发现了？”

“妹妹，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虞轻鸢反握住言钰的手，悄声道：“再过不久，我就要入宫了。”

“入宫？姐姐入宫去做什么事？”

言钰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半天，大惊失色：“姐姐说的这个入宫，该不会是——”

虞轻鸢一个眼疾手快，适时地捂住了言钰的嘴：“没错。”

言钰扒下她的手，艰难道：“姐姐知道我的意思？”

“我知道，我的意思就是你想的意思。”

见她声音小了许多，虞轻鸢放下手，奇怪道：“怎么了，喊这么大声，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啊，当然不妥啊！！

言钰白眼都快翻到天际了，“有什么不妥？哪里都不妥！姐姐，你知道这沈君雁到底是号什么人物嘛，你怎么就敢嫁她啊！”

虞轻鸢：......

玉食：......

去让言钰把说出的话吃回去已经是来不及了。

虞轻鸢僵硬地扭头，对上了玉食古井无波的视线。

这旁边站着的可是沈君雁给的人啊啊啊啊啊！！

“...玉食。”她声线颤抖，“你方才听见什么了吗？”

“小姐，奴婢方才什么都没听见。”

玉食哽了下，随后四平八稳地答道。

陛下说得对，这个虞三小姐确实不大灵光。她想。

让她方才一瞬想过的数十种——如何在执行任务时由于不慎听见不得了的东西，在即将被任务对象灭口的时候适度反杀，逃出生天的绝妙方法——

全都失去了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