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雁其人,生性荒淫古怪好女色,却又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冷血嗜杀,恶名远扬。京中有头有脸的家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今圣上的恶名甚至可止小儿夜啼。
据言钰所说,沈君雁爱美人,却也不爱美人。
爱美人,是指素日里只要听说了哪家的女儿貌美,她便要将人强行“请”入宫中,哪怕是已经定下婚配的世家女子,大费周折也再所不惜。而满朝文武也是敢怒不敢言,渐渐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哲保身,免得话多生事,惹得沈君雁一个不高兴,教家中女儿也遭此横祸。
而不爱美人,说来也奇怪,沈君雁收入后宫中的女子百十来数,却很少见听说有哪个真正得宠过。正相反,因稍稍说错些话,做错些事就遭受责罚的事倒屡屡听说,不止一人。
“有些美人都入宫两三年了,至今也还是个答应。宫里别说是立皇后了,至今为止连个嫔位的女子都没有,更不要说做什么宠妃了。”
言钰摇头,“听说她常年累月连进都不踏进后宫一次,我也想不明白,既然如此,那她在后宫拘这么多女子到底要做什么?”
闻言,虞轻鸢想了想,“要做什么我也不知,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说得通,大约这回是听见‘虞家双姝’的美名,所以才突然跑来府上要人了。”
如此说来,她这回好像反倒还是沾了两个好姐姐的光。
言钰不以为意,“你那两个好姐姐?那倒确实,难怪虞怀那个老东西要把你推出去挡刀,姐姐可还记得姐姐小时候那门指腹为婚的娃娃亲?定下的那个镇国公府的世子,那时候吵着闹着要跟你退亲,可不就是被你那个好大姐勾去了?”
“那倒无所谓,我都没见过他几次,也没放在心上,连他长什么样儿我都记不清了。”
虞轻鸢摇头,“他自己愿意退亲,我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愿意勾就勾,横竖不关她的事,那些时日大姐天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她听得脑仁都疼。
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正巧了,她可对那小世子没有真心,那还不如直接成人之美,也乐得一个清静。
免得到时候不知道挡了谁的路,她势单力薄无依无靠的,再被杀人灭口。不过顶多被人骂骂窝囊而已。她一向没什么气性,也懒得在这些事情上瞎争气。
听她这么说,言钰又翻了个白眼。
“是是是,姐姐你的性格我还不知道吗,天天宁可少一事不愿多一事的,除非生死攸关的大事,你是什么都懒得管。”
她说,“不过这回可好了,虞怀必不可能让他那两个宝贝女儿入宫守活寡,更何况其中一个还和镇国公府上定了亲,他是万万不愿意搅黄了这门亲事的。那姐姐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入宫啊。”
虞轻鸢略感奇怪,“陛下又不会杀我,我怕什么?”
“......”
房间内一阵诡异的沉默。
言钰用看傻子的眼神痛心疾首地望着她。
“你当然要怕啊,先不说进去就是守着活寡老死宫中,入宫的美人哪个不是战战兢兢的?你还不知道吧,她倒是还没杀过宫中美人,可她连正一品的大臣那都是说杀就杀,血淋淋的一排脑袋就挂在宫墙上,你看了不害怕?”
虞轻鸢缩了缩脖子。
“...那我不看不就是了,横竖不是要我的脑袋,陛下也不一定要我去看啊。再说,老死宫中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要掉的不是她的脑袋,那一切好说。
她能保全自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没那个闲心再左顾右盼,端详一下别人的脑袋是怎么掉的。
“更何况,我觉着陛下也没有妹妹说得那般可怕。你瞧,她虽然还没见过我,但这不就对我还挺好的。”
何止是好,本来要的是虞家双姝,她腆着脸往上凑,结果竟然就这样好说话地同意了。
虽然同意的人只是沈君雁身边的长御,不过这事区区一个长御也做不了主,还得沈君雁点头才成。
不光同意了,还给她赏了不少绣房赶出来的衣服,赐了宫人护着她,让她在自己府上先好好养着身体。
虞轻鸢不是贪心的人,沈君雁能够待她如此,她已经很满意了。
她不想追究沈君雁对别人有多冷血无情残忍,也不想知道其中的原因,那些都与她无关。
只要沈君雁肯待自己有那么一点好,她就愿意跟她走。
言钰忧愁地盯了她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
“姐姐说得也是,如此说来,她确实是待你不薄。向来听说她去要人,那可都是说一不二,管你千般寻短见万般不愿意的,当天即刻就要塞进马车里给送进宫里。哪见过像你这样,货不对板,偏偏竟然还就同意了,甚至还让你在家里等她来接。”
言钰说,“以前那些美人可没有这些待遇。就像已经有了定亲的,不是没有人想过像虞怀一样,要用家中别的女儿去换,结果没一个能成事的。”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虞轻鸢摸了摸自己的脸,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觉着眼下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难道这时候不跟了陛下,将来还能指望着虞怀和姨娘给我指桩什么好亲事?”
真要到那个时候,姨母也根本说不上话,她怕是要哭都来不及。
说起来,她起初还疑惑,虞怀那么大的野心,为什么不肯送一个女儿入宫,在沈君雁身边多吹吹耳旁风什么的。她可不信虞怀有多疼那两个姐姐,说到底,生在权贵世家的女儿,大多都只能成为权利交易的工具罢了。
如今看来,原来是就算送进宫了,也没什么大用。还不如牺牲了她,保下两个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姐姐,到时候再寻一个强势的亲家来得好。
出门走了趟亲戚,又知道了不少不得了的东西。
虞轻鸢告别了言钰,带玉食回到府中时,已是傍晚时分,将军府灯火通明。
还没走到院门口,远远就瞧见了锦衣提着个灯笼站在门边四下张望,旁边还站着个面色黑沉的虞怀。
姨娘倒是没来,估计大麻烦就要脱手,所以也没什么兴致见她了。
虞轻鸢慢悠悠地晃过去,叫了声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