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白色帆布鞋踩碎水洼里叶知晓的倒影，走向反方向的公交站。

红毛饶有兴味从她的背影里回过神，看似不经意跟叶知晓闲聊：

“明天你上吗？”

市青赛的第二轮第三场定在明天，七中主场对阵六中。红毛叫齐航，是六中校队的队长，和叶知晓有过几次交手经历，关系不近，勉强算个脸熟。

“轮换，”叶知晓埋着头，口气大有种应付了事的随意，“不上。”

“啧，”齐航故作失望，“你轮换这三场，你们学校三连跪，再输就掉B组了。”

叶知晓没回应，鞋尖无聊踢动地上的落叶。

齐航点了支烟，万宝路，挺呛的。叶知晓蹙眉别过头，揣在兜里的双手不着痕迹握紧了拳。

“说事儿。”

他语声中带了几分不耐烦，说不好是因为烟味难闻，还是怕会盖掉校服上的柠檬清香。

“刚才高个儿那姑娘，”齐航熟稔吐了个烟圈，眼神迷离而玩味，“挺漂亮。”

秋雨前的闷雷碾过天际，叶知晓听见愤怒在心里炸得很大声。他抬起头，喉结微微滚动，居高临下睥睨齐航。

齐航感受到他的威胁，但没打算善罢甘休，掏出烟盒给他递烟：

“推我个微信，给钱。”

叶知晓一眼没看那盒烟，眉间寒意森然：

“重点班的好学生，你别想了。”

“正好，”齐航笑着亮出那枚唇钉，“哥几个就爱搞好学生，尤其是……装模作样那种。”

话音未落，他的领子便被叶知晓单手抓起，那只手青筋暴起，显然不止是警告。齐航被拽了个趔趄，身后一票兄弟顿时齐围上来，拉扯着将叶知晓推开。

“怎么还护食啊？”齐航掸掸领口处的皱褶，勾起一侧唇角，“明天你想办法上场，赢的说了算。”

周二比赛日，七中全校取消倒数两节自习课，组织学生提前放学，有兴趣的可以到场地观赛。林乔不想再被球砸，无奈朱乐吟有学生会的报道责任在身，又把她抓了“壮丁”。这次她长记性，特意选在客队篮架附近站着，旨在给七中多“吸”几分。

叶知晓因伤沦为替补，大概率不会上场，她索性戴上耳机，隔绝了赛场的嘈杂。

记分牌的数字不断累加，那台被朱乐吟高高举起的相机则越放越低。她用手肘戳了一下身后的林乔，遗憾摇头：

“最后一节，还差24分，感觉没戏了。”

林乔没听清她说什么，出于尊重从手机里抬起头，摘掉耳机，听到的却是场上传来的换人播报：

“12号叶知晓，换下15号周天豪。”

欢呼声里，叶知晓跑动时依然略有踉跄的身影映在林乔眼中，她连视频都忘了暂停，视线再无法从赛场移开。

刚刚节间休息的两分钟，主教练把大前锋和中锋一通臭骂，进攻打不明白，防守就成了筛子。十几岁的少年们接连吃三场败仗，心理压力本来就大，挨骂之后更垂头丧气，提不起精气神儿来。

叶知晓等主教练把气撒完，才仰撑着长凳提议：

“换我试试？”

主教练心烦气躁，重重在他身上拍了一下，斥道：

“别添乱。”

他笑笑没躲，不以为意接话：

“反正已经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呗。”

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渐渐震耳欲聋，叶知晓带球突破时右膝微屈，踝骨处隐隐透出肌效贴交错的痕迹。七中连续得分，观赛席的音浪一波高过一波，高喊得分队员的名字。

叶知晓三个字的尖叫次数最多。

“他在发光！”朱乐吟急速按下快门，镜头里少年的飒爽侧影被一次次定格，“这个跳投绝了！”

似乎唯有林乔一个人发现，他总在急停时用手撑一下膝盖，跑动速度也越来越慢。

比分牌追到68-69，距离比赛结束还剩48秒。

电子蜂鸣声刺破欢呼，叶知晓扶着记分台喘气，汗珠顺着下颌淌落，湿透了那件12号球衣。林乔看见他借系鞋带的动作狠狠掐了把脚踝，起身时，球袜边缘渗出淡淡的青紫。

齐航回防守位与他错身，肘关节擦过他的衣角：

“最后一轮进攻，你们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