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就开始。”谢怀澈打断了周筠的话。
“今日?”周筠皱眉,瞟了一眼窗外,虽未下雪,但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今日已经迟了,怕是过一会儿宫门就要上钥了。”
“那又有何关系?大不了便在重华殿住下,从前子舜……”说到这,谢怀澈猛然住了嘴,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还是明日吧。”周筠说完,转身便走了,走出殿门,松了一口气。
才走了没两步,便瞧见廊道尽头有一个人站在,似乎是在等人。走近了,才看出那是柳慈。他的身上,还穿着官服,绯色在白雪覆盖的皇城里分外惹眼。
“今日怎么这样迟?”柳慈问着,还偏身往后看了一眼。
恰逢谢怀澈从殿内出来,他今日一身墨绿色金线莲绣花,瞧见柳慈同周筠在一起,挑了挑眉。柳慈朝着谢怀澈的方向微躬身行礼。
“他今日未将课业给我,可是,他让我教他射箭。”
“三皇子?”柳慈有几分讶异。
“嗯。”周筠歪着头,有些想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柳慈并未开口,两个人并肩往外走。
“少虞,柳大人!”走到半道,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周筠只觉得头脑发懵,同柳慈对视一眼,“我先走了,你挡一会儿。”
周筠说完,抬步就要离开。下一秒手臂被柳慈攀住。还没来得及开口,陆时化已经行至眼前了。
“听闻醉江月新上了一种酒,名字甚雅,曰十州春色,一起去尝尝如何?”
“不了,我还要早些回府。”周筠先开口拒绝。
柳慈看了看周筠:“她不去,咱俩也没意思,我也回府了。”
“别啊,你俩不去,我自个儿还有什么意思。”陆时化丧了脸,耍赖道,“少虞,你要不去,我就跟着你回府了。”
“你……”周筠一时语塞,“从未见过你这般不要脸面的人。”
陆时化听了也不恼,嬉皮笑脸道:“我爹也这般说我。”
“走嘛走嘛!”
“好好好。”周筠无奈应声。
天色还未彻底暗,皇宫会下钥,盛京却没有宵禁。醉江月,盛京最大的酒楼,正逢用晚膳的时候,人来人往的。
陆时化像是常客,刚下马车,就有店小二凑上来:“哎呦喂,陆公子,您可有一阵子没来了?”
陆时化瞥了柳慈和周筠一眼,露出几分得意,清了清嗓子:“听闻你们这新上了一种酒,十州春色,可还有?”
“有有有,就盼着陆公子来,早就给陆公子留着呢。”店小二一脸谄媚道。
“那等什么呢?”
“几位客官里边请!”
一行人往里,这种地方柳慈来得不多,周筠就更别提了,自小除了在院子里练武,压根没去过什么地方。人声鼎沸,推杯换盏,丝竹宴乐不绝于耳。上菜的小二,陪酒的女伎,胭脂香粉、酒菜的香气混在一起,珠帘半卷,好一个纸醉金迷。
“陆公子今日想在哪?画舫也有,厢房也有。”
“画舫?”周筠轻声喃喃着,陆时化听见,回头笑着道,“醉江月临江,江上的那些画舫,也都是他们家的。包括底下,还有盛京最大的赌坊。”
这醉江月的老板,生意做得可真够大的。
“你们想在哪?”陆时化接着问道。
“画舫吧,安静些。”周筠应声。
“好嘞。”店小二笑着应声,“可要丝竹管乐?或者是红颜知己?”
“让如雪姑娘来吧,许久未听她弹琵琶了。”陆时化先一步吩咐。
“好,几位客官随小的来。”
冬日的江,寒风刺骨,画舫里,店小二已经将酒菜都上了。过了一会儿,上来一个披着白狐皮大氅的女子。鹅蛋脸,眼睛圆圆的,梳着倾髻,发髻上簪着一圈珍珠小钗,看着温婉舒意。她先是抱着琵琶低眉朝着众人行礼请安:“见过几位公子。”
接着抬眼轻轻扫了一眼众人,大方地开始介绍自己:“妾身如雪,公子们可有想听的曲儿?”
“随意弹吧,如雪姑娘弹的都好听。”陆时化开口道。
如雪微微一笑,坐下,调了调琵琶弦,琵琶声随着画舫一摇一晃地往江心去。桌上的酒架在炭炉上,散着阵阵酒香。彼时,周筠注意到画舫半挂着竹帘外,鹅毛一般的雪缓缓落下。就在这瞬间,她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心安和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