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里的,眼看陛下那里还没有起身的动静。
福公公在外面急得不得了。陛下勤政,往日有大朝会都是寅时三刻就起的,如今都寅时四刻了。
元祐帝习惯一向是不喜旁人在身边侍候扰他清净,没人知道里面动静如何。再者陛下这段时日因为睡不好的坏脾气是人人可见的,由此也没人敢贸然进去查看。
思前想后,怕误了时辰,叫了最有脸面的福公公来。
福公公年纪大了,恩准不必守夜能睡会。一刻前也是早早起了,不见陛下传唤打发人来问了。知道这事后忙来了,在门口踱步了好一会,还是只能先进去再说了。
莲子香早已燃尽了,一支恰好能燃上一夜。
福公公小心翼翼地进去,生怕触上了这位陛下的霉头。
心想着要是真没醒的话,该怎么叫醒好。
不过这样也说明陛下睡了一夜好觉,没准脾气就没那么坏了。
余下的莲子香气,沉浮着浅浅淡淡隐约能闻到一些。
怕是这香的功劳,改日要去好好谢谢那位慧弘大师。
福公公心想着,却眼见着陛下早就起来了。
心里吃了一惊,当即怔在原地。
往日里这样外面守着的人是能听到动静的,怎么今天……
不成是一夜没睡罢!
郎褚玉就那么坐在龙床上,明黄的帷幔被随手拨到一旁。
穿着中衣的皇帝不似往常冠冕常服那样威严,那双凤眸一向是美而摄人,不敢叫人直视的。
如今却不知看着哪一处发着愣,连福公公进来了都没察觉。
还是看着某一处。
福公公悄悄地余光打量着,注意到正是那支燃尽的莲子香。
再一看陛下,竟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那笑得春风和煦,是那些臣子们打一辈子都见不到的。
福公公一惊,忙垂了眼,不敢再看。
这时郎褚玉却回过神来,注意到早已进来的福公公。
他没事人地移开眼神,轻咳了一声。
福公公正要开口解释,是到了时辰了,自己才贸然地进来。
郎褚玉却是目光坦然,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也是到时候了,叫他们进来服侍吧。”
福公公忙答着“诺”,“都进来吧。”他冲外面吩咐着。
一早在外面恭候了许久的众内侍宫人总算松了口气。
陛下今日晨起时倒没发脾气,往日就算是福公公那般资历的老人也得挨上两句,别说他们了。
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毕竟惹得陛下不喜就要被罚到掖庭浣衣、倒夜水,干尽一切粗活啊,哪有现在天子身旁,近水楼台还算快活。
今早未免也太平静了些。
梳洗完后,郎褚玉点点头,宫人上前替他穿戴好朝服帽靴,陛下不喜繁琐,晨起后都尽量精简利落着些。
其间郎褚玉虽偶尔皱了皱眉,却并未发作。
反而,有些让人诧异。
因其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完事让人退下后,福公公在一旁侍候着,笑眯眯的。
“陛下昨晚应是睡得好。”
“嗯。”郎褚玉神清气爽,也愿意多说点话,“昨晚的莲子香不错。”他似是若有所思。
福公公适时地接上几句:“陛下喜欢就好,是慧弘大师送来的,还有一匣子在那。”
打起帘子来,郎褚玉走在前头。
“哦,好的话给姨母送去,她老人家之前就跟朕说头疼。”他今早说话人都轻快不少。
“是,老奴那边备好了,昨天就打发给夫人送去了。”
“还是你周到。”郎褚玉点点头,突然想到,“她老人家几天前好像跟我提过什么事,朕随口给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