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臻听到“挥师南下”时,已经说不出话来。
都说萧元英谋反,是因为他私自推行新军政。他何曾挥师南下?四州军一直未动!
“结果他还未动手,皇帝就开始北巡,”花从文叹息道,“时也命也。萧元英被手下出卖,把他要造反的消息捅给了皇帝。当皇帝与我说此事时,我并不惊讶。萧元英迟早会反,只是他太自负,从未想过自己手下有皇帝的眼睛。”
“为臣不忠,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花臻态度冷漠,在他眼里,皇帝再昏庸也只能规劝不能取而代之,“萧元英违背为臣之道,缘何他死后,还有人为他求情?”
花从文不认可花臻的话:“萧元英是被逼无奈,英雄末路,为自己搏最后一把何错之有?他只是做了我们这群京官不敢做的。来日史册之上,挨骂名的必是自毁长城的皇帝与我这助纣为虐的首辅。至于萧元英,少不了后人为其立碑立传。”
花从文释然地叹了口气:“萧元英不会甘心就这么输了。李洲没找到萧旻,我便知道这孩子还活着。我放他一命,看看他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果不其然,他没让人失望。”
原来花从文说这么多,只是在跟花臻证明萧家于大瀚有功,而沈鹤亭作为萧元英的儿子亦不该杀。花臻急道:“父亲!都这时候了您还在替那厮说话!即便他是萧元英的儿子又如何?沈鹤亭又不是同他三个哥哥一样的好汉,他犯下的罪罄竹难书,过街老鼠一样的人,我如何弹劾不得!”
“光他在靖州为难之际上阵督军驱除外敌,又亲自斩杀鞑剌王君,这两点就能成他的免死金牌!你有什么资格弹劾他?让你去北疆,打得了像他那么漂亮的仗吗!”花从文指着花臻的鼻子骂道,“你当太后心里不清楚?他们之间那是两小无猜的情谊——真兄妹手足!你个没说两句话的长兄算什么东西?”
花臻道:“可太后说,这么做都是因为梁将军,沈鹤亭与梁将军的死有关。他们之间必然生了嫌隙,不然怎么会亲手给我弹劾沈鹤亭的材料!”
花从文向他伸出手:“太后给你什么了?拿出来,给我看看。”
花臻想都没想就从怀中取出裕德先太子的绝笔递给花从文。
谁料花从文看过之后,三下五除二把绝笔团成团,塞嘴里吃了!
“父亲!”花臻冲过去,没有了手书他如何弹劾沈鹤亭,他说的话又有谁会听!“您这是做什么?上面那么多名字,他们都是被沈鹤亭害死的,您吞了先太子的手书,他们该怎么瞑目!”
花从文驳斥道:“死不瞑目便死不瞑目!谁让他们给萧元英落井下石,被他老儿杀了也算一报还一报!你当裕德是什么好人?此人徒有贤名实则心狠手辣没有底线。听父亲一句劝,不要当沈鹤亭的绊脚石,除非你想要咱们花家都给你陪葬!”
花臻喊道:“父亲!”
花从文盯着远处,道:“沈鹤亭的对与错,只有老天能判。你我不要自不量力。”
次日早朝,花臻因病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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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花从文在自己府中湖心亭垂钓,忽然听见一串脚步声向他靠近,最后在他斜后方停下。
“世叔。”
这一嗓子把花从文的鱼吓跑了,他失望地叹了一声。便把鱼竿放到一边,回过头看他。
沈鹤亭摘下黑色兜帽,垂眸望着花从文,将自己的佩刀放在地上,示意他现在还不会跟花从文动手。
花从文捡起他的刀,眯着眼仔细看刀柄上的波涛纹,还雕了一只出海蛟龙,他握住刀柄拔出刀,那声音干脆好听,由衷赞道:“好刀,伯卿给你锻的?”
沈鹤亭点头。
花从文将刀送回鞘中,问道:“如此好刀,它叫什么名字?”
沈鹤亭沉声道:“昆山玉。”
他来鄞都太久了,差不多都快忘了爹还给他的刀取过名字,刀和他一样隐姓埋名了。
花从文会心一笑,把刀还给了沈鹤亭,低头整理好自己的披风,道:“伯卿对你寄予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