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连串发问让沈鹤亭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有些后悔把这些告诉花纭,但现在她逼问到这,沈鹤亭再想隐瞒这坎就过不去了。
“李怀玉从来没跟我说过那些紫英从哪来的,我也不问。我知道这买卖做不长,我只想赚快钱不想知道别的。鄞都现在只有朝晖酒楼和明玉赌坊在卖,每个月初九,朝晖都会派人去明玉拿货。买家都是老主顾,我怕他们向外宣扬,每人额外收六十金锭子以作保证。”
“小声些,你这些话都光彩么?”花纭将手搭在他肩膀上,“你就是朝晖背后的东家?”
沈鹤亭抿了抿嘴唇,点头小声说:“端州的朝晖老东家是我爹,大哥跟东州燕氏合伙在鄞都开了第二家。原本只是小酒楼,但燕氏打点得好生意越做越大。父兄走了以后由我接手,但我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就把两家酒楼都给了燕家。明面上他们就是朝晖的老板,我只在背后数钱。后来我怕燕家耍我,就把老朝晖分成了现在的朝晖、百花和明玉。朝晖由我与燕家人一同打理,百花全部归我,明玉由李怀玉打理。”
“朝晖酒楼,百花楼,明玉赌坊……鄞都三座销金窟竟都是你的生意,”花纭难以置信,“你真让我刮目相看啊四哥。”
沈鹤亭有些无地自容:“从朝晖、明玉买紫英的人,我都记下了并且放在百花阁楼软塌下的暗格里。全都是纨绔子弟,他们有钱嘴也严,我只会跟这种人合作。但我从来没给梁祉将军送过紫英,然而李怀玉……他把紫英给了谁,用这东西干什么了,我真的不清楚。”
花纭听明白沈鹤亭的意思。他与李怀玉一起做紫英生意,沈鹤亭只负责名单上的生意,其余的不会管。听到他说梁祉不是他做的,花纭终于松了口气。沈鹤亭既不是害她母亲的人也没有害过平民百姓,那就不是她的仇人。
那么将紫英放在娘面前,以及用此迷晕她身边奴婢侍卫的人,应该就是李怀玉。
“是他吗?”花纭望着他,“我娘,还有李见晔……李怀玉到底是不是‘他们’?”
沈鹤亭却说:“娘娘,我不知道。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即便我们再怀疑是李怀玉,也不能确定他就是罪魁祸首。或许我们现在对李怀玉的怀疑,也是‘他们’计划的一环。”
“他们”就好像一团挥之不去的阴云,持久地困扰在他们头上。花纭只觉得疲累,她与沈鹤亭似乎成为了那人的掌中玩物,永远都不知道下一步的选择对不对,更猜不出来自己的不得不为会不会就是“他们”的手笔。
花纭必须要找到“他们”,她不允许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掌控她。
“娘娘,我在你面前已经没有秘密了,”沈鹤亭深吸一口气,“紫英的事我一直都不敢对娘娘和盘托出,我怕娘娘会因为梁祉将军而恨我。如今我到了这份境地,我也不想继续瞒着娘娘了。”
花纭释然地冲他笑笑:“既然害我娘的人不是你,我怎么会恨?你现在把这些告诉我也不算晚,否则等我自己查出来,肯定会恨死你。”
沈鹤亭眼睛有些算,把这些话说出来,他心里像落下一块大石头似的释然。
他握住花纭的手,温暖顺着指尖流向心房。指尖蹭着她掌心的旧伤疤,沈鹤亭仰头望着花纭,他恳求道:“娘娘唱歌给我听,好不好?”
原以为花纭会拒绝,没想到她都没犹豫,就开口道:
“月光堂堂,照见汪洋
汪洋水漫过方塘
方塘莲子香……”
虽然没有一个字在调上,但在沈鹤亭耳中已然是天籁。他把头靠在花纭的小腹,笑道:“娘娘还会唱这种歌。”
“嗯,”花纭将手搭在他肩头,“还是你以前教我的。”
沈鹤亭故作轻松道:“娘娘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我记得,”花纭哽咽道,“我不喜欢这囚笼一样的鄞都,你一定要带我走。”
“等到明年春天吧,在鄞都下第一场春雨之前,我们就回家去,”沈鹤亭握住花纭的手,“我最喜欢春天了。”
萧家没了之后,他的世界只剩下冬天。他希望萧旻的十七岁能从风光可人的春天开始。
“春天,我记住了,”花纭使劲点头,“你等着我,我一定会赢,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你要的清白,我为你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