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醒来的时候头脑有些酸痛，谢箖叹了口气，按下闹钟，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洗漱出门。

出了小区，天空晦暗，城市下着小雨，天气有些阴沉，他来到站台，等待着清晨的第一班公交车。

说来好笑，住的是好房子，却每天搭公交车上班，有时候这种落差会让他有些尴尬，但并不是因为多喜欢那个空荡荡的大房子，也不是窘迫于自己的平凡普通，而是距离。

这些细微的小事，经常会让他觉得，自己跟沈濯的距离越来越远，在一起这么多年，有时候会觉得和他像两个世界的人。

公交到站，谢箖挤在人群之中，仓促地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外头雨还在下，雨滴轻轻敲打着车窗，淅淅沥沥。

谢箖有些困倦地闭起眼，靠在座位上，小憩了一会儿。

车门打开，谢箖机械式地下车，绕过一条十字路口，再走十分钟，刷门禁上楼，一路上碰见的人像设定好的npc，每天准时准点都能看见，无一不面带疲倦。

谢箖打了个哈欠，走进工位坐下，跟早来的几个同事聊了几句，便打开电脑准备这个月的设计稿。

大学毕业之后，他就在一家设计院供职，通勤时间短，每月工资八千，五险一金正常缴，唯一的不足就是加班时间长，出差频繁。

忙的时候，一个星期都不见得能睡十个小时，谢箖有时会和同事开玩笑，不知道他们谁会英年早逝，谁要是不幸中招，出殡的时候其他人一定要来，撑个场子，千万别丢份儿。

对着电脑屏幕看了半天，谢箖泡了杯咖啡，刚喝了一口，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一声厉喝。

“我之前怎么跟你交代的？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干什么吃的？”

这声音异常熟悉，谢箖挑了挑眉，轻轻叹息。

“黄翔天又发癫了，”邻桌陈嘉探出头来瞄了眼外头，嘟囔了一声，“就一关系户，成天除了发脾气什么也不会。”

“他就这样，”另一个同事接过话茬，“上头安排来的人，咱们又能怎么办呢？”

这黄翔天是他们部门的总管，脾气横，工作能力极其一般，靠着和上面的关系才来这儿当了总管，性子睚眦必报，很是小气，但碍于这重身份，平常没什么人敢得罪他。

声音停了一会儿，很快再次响起。

“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没听见？”

“……”

“还不说是吧？”

“……”

无论黄翔天怎么刁难，被训斥的那人始终保持着沉默，不出声反驳，也不服软。

“嘿，装死是吧，你这小王八羔子！”

门外传来推搡的声音，陈嘉把脑袋缩回去，谢箖摘下眼镜，撑着桌子站起来，径直朝走廊走去，陈嘉连忙在后面小声喊他：“谢箖，你干嘛？”

谢箖没回头，推开大门，走廊里黄翔天正揪住一个年轻男生的衣领，骂骂咧咧着什么，面目可憎。

谢箖走过去，对黄翔天扯出一个笑：“黄总管，过几天就是巡查组下来收业绩结果的时候了，这种时候，动手不太好吧？”

黄翔天惊疑地看了他一会儿，嘴里低声骂了句什么，松开了男生，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那男生大概二十多岁，眉眼很干净，应该是个实习生，经过刚才那一遭，脸上表情却很淡定，不咸不淡的一副模样。

谢箖替他扶正胸口的工牌，轻声说：“下次注意点吧，别得罪他。”

男生似乎有些惊讶，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问道：“我叫齐钧，你呢？谢谢你帮我。”

“谢箖。”

他说完这句便回了工位，刚一坐下，陈嘉就忍不住探头问他：“谢箖，你给他出头，以后黄翔天肯定会找你麻烦的。”

“随便他吧。”谢箖笑笑。

打开没做完的设计界面，忙活了一阵，桌前忽然叠上了一大摞资料，黄翔天傲慢的声音响起来：“下个月的稿子，这周内做完吧，周六交过来，可别让我看出岔子。”

谢箖抬头看了他一眼。

黄翔天似乎是被他这冷淡的表情激怒了，语气立刻倨傲起来：“看什么看？你不是喜欢多管闲事吗？我让你管个够！”

谢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说：“多谢黄总管好意，我就笑纳了。”

说完，他继续手上的工作，再没看黄翔天一眼。

“你……”

黄翔天忿忿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发作，但偌大的工作间已经有人在看他了，刚才又闹出了动静，传出去不好，他冷哼一声，径直离开了。

谢箖对着电脑继续着工作，胸口忽然一阵心悸，他咳嗽几声，身体突然乏力起来，紧接着是剧烈的咳嗽，几乎压抑不住。

陈嘉连忙给他递纸巾：“谢箖，你没事吧？”

谢箖捂住胸口，低头缓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