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是办公玻璃门专用的U型双开门锁,坚硬,结实。穿过门把手的双头U型弯杆本应插在锁销里,但此时却空悬在锁销外,晃一下,响一下。
黄章遇确定陈又梅走的时候门是锁的——她亲耳听到了锁门的声音。
当时,门一定是锁上的;
可现在,锁又开了;
只有一个可能:
锁是后来才开的。
两个小时之前听到的那个响动也许并不是偶然;黄章遇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楼道里漆黑幽深,应急通道的风从背后吹来,如同女人细细的号泣,向黄章遇哭诉着此间种种非人的虐待。
半刻之后。
黄章遇把锁重新锁好,擦干净指纹,沿着应急通道走出了这栋大楼。当终于再次见到寂寥空阔的夜空,黄章遇深深吸了一口凌晨两点的清冽空气,看着空无一人的城市干道。
锁不会无缘无故地被打开;
一定是有人。
如果是她……
黄章遇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么:
监控,也不会是问题了。
这个时间点,唯一还有房的只有情侣宾馆,好在附近有很多。黄章遇就近找了一家看起来靠谱点的,洗干净裤子上的辣条油渍,简单洗了把脸,而后扑倒在床上,一秒入睡。
一夜无梦。
七点准时醒来。黄章遇搭成地铁回到学校。邹平只比她晚五分钟进课题组。见到黄章遇,邹平诧异道:
“你们昨天不是去唱歌了吗,怎么还来得这么早?太卷了吧……”
姐昨晚可不止唱歌。
“这周请病假太多,得多表现表现。”
黄章遇面无表情。
“你还需要表现?”邹平有些酸:“老板那里,你可是头一名。”
黄章遇无视他的情绪:“上次给你的金丰的数据,怎么样?还能用吧?”
提起这个,邹平不酸了。
他坐到黄章遇身边,翘大拇指:“超nice!我跟你说,我有一个想法,昨天给你发的那些文献看了不?看了?好,是这样,IEDM于2015年收录了铝镓氮/氮化镓的堆叠层在超过安全工作区域后带来的器件性能退化的文献,而我们在国重课题里有子课题就是研究β-氧化镓异质结构在超高负荷状态下的回缩性变化,如果把这两方面结合起来,应该能出一些成果。”
“但是实验室里无法实现6万Mpa以上的负荷击穿,而且咱们目前搞不到镓。”黄章遇耸耸肩:“去年开始,镓就被海关总署列为出口管制货物,如今市场上的镓粉原料价格暴涨,属于走私都拿不到的好东西……”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途径。”
邹平调皮地眨眨眼。
“哦?”
“只要能搞定实验条件,原材料不是问题。所以师妹……”
“打住。”
黄章遇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拒绝。”
“我还没说呢!”
“不就是找梁一成让他把金丰集团的生产车间借我们用用吗……”
邹平莞尔一笑:“我相信你。”
不等黄章遇再拒绝,邹平道:“今晚省安全办的大佬要从北京过来,喊了几个牵头单位作陪,梁一成也去。你也一起——放心,师兄不会让你喝酒的。”
“还要喝酒?”
“老板特意把珍藏多年的茅台都拿出来了,估计是要顺便谈谈明年基金的事。”
看着邹平故作可怜的模样,黄章遇气笑了。
行。
她去。
不过,她可不保证去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上午她给陈又梅回了个电话,对方没接。黄章遇把晚上要跟梁一成一起吃饭的事情跟她微信说了。可一直等到下午练完拳击要出发去饭局,陈又梅都没有回应。
不回也好。
她跟着邹平一起出发。到包厢时,人已经到了一半。
冯祥跟一个方脑袋老头坐在一起叙话,应该就是传说中省安全办的大佬赵秋志。他旁边是个挽着袖子的帅小伙,有点黑,在帮忙沏茶。其他几个课题组的人也都到了七七八八,围在一起打牌。黄章遇定睛一看:
哟;
梁一成也在。
左眼的纱布撤了,应已完全康复;面上依旧是那副和和气气的模样;
但她看得出来:
他有心事。
邹平先跟赵秋志见了礼,冯祥特地介绍了黄章遇,引得赵秋志多看了两眼。也许是两个大佬想单独说点事情,赵秋志让邹平带着身边的小伙子也去看打牌,一来一回,黄章遇知道了这人叫王赣川,是国家安全部外派到省安全办的特派员,如今已经是副处级了。
好年轻的副处。
牌桌上打的是掼蛋。掼蛋这种游戏在体制内风靡已久,章晚屏就是个中老手,一手同花顺炸得是四通八达五颜六色。黄章遇学了个七分,都是跟着章晚屏应酬的时候学的。
只有在这种时候,章晚屏的时间才能够分给她一点。
梁一成手气不错,但对面的小姑娘是个新手,在梁一成拉高在场人均掼蛋水平的前提下,四人也才打到7而已。看到邹平几个新加入,场上都说累了换人,纷纷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