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个人,是群体,明朝时到马来半岛的华人与当地族群通婚的女性后裔,对应的男性后裔叫‘峇峇’,何逍语气不急不缓。
“不太严格地合起来说就是土生华人,他们既有中华文化根,也融合了马来习俗,从衣着、饮食到语言都很有特色。”
“严格说呢?”
“还要加上两个华人的后裔,这可不能忽略了。”
“那娘惹菜、娘惹服…”唐语芙细数。
“都属于这种文化融合的产物。”何逍点头,“只不过发生在新加坡、槟城、马六甲这些地方。”
“所以它不是本土根脉的原生文化,那为什么梧林还会宣传娘惹文旅?”年轻女孩对这段历史的追溯已经不只是游客的好奇。
“因为这背后是几代不归人在夹缝里活下去的方式,是飘零的树籽结了果,生了枝。”
“侨批连着这边的根,至少回头时能看得到来的方向。”唐语芙接了下去,下了结论,“这并不是有些人说的文化挪用。”
“当然不是。”青年笑了笑。
唐语芙明白过后,想起自己的提问,解释道:“我没有说发展娘惹文旅不好的意思……”
“我知道。”何逍温声,其实很久没人问过这些了,在“娘惹”似乎已经成了侨乡标志之后。
并蒂而开的花寻得到深扎的根吗。
周允辞拍完展品特写后就来到了何逍身边,没打断对话,静静听他述说往事,有瞬间迷茫。
何逍轻声道:“但侨乡和娘惹的底色太像了,不为不知道的人捋清,哪天大家都以为那边开的花是这边的‘古早风’,才是真正的遗憾。”
目光有温度时,被注视的人是有感觉的,何况周允辞没藏好,何逍察觉到了,在他来的那一刻其实话语空了拍。
何逍没拆穿来者,继续说自己的话,无言默许了那侵犯领地的视线。
不过现在有必要拆穿一下了,接下来的话暂时不能让周允辞听。
何逍回头对上周允辞未收回的目光,眼里闪过坏心思的笑意,向唐语芙那边退了几步。
“小语,来这。”他说得一本正经,却故意压低了声线,尾音轻飘飘地飞向周允辞。
他转过身,慢悠悠挡住周允辞的视线,像周允辞会抢了他什么宝贝。
“悄悄话,不许他听。”
语气太正经了,带着点理直气壮的坏里坏气,与方才的利落沉稳判若两人,矛盾的令人无法挪开视线。
周允辞也不恼,嘴角噙着笑,自觉让开。
“忘介绍了,我是梧林民宿‘刺桐苑’的老板。”
唐语芙陡然瞪大眼睛,刺桐苑榜上有名她还想过订房,可惜那时已经客满:“那...周先生?”
“嘘。”何逍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唇边,像怕被谁听见,“劳烦帮我保个密。”
唐语芙点点头,刚要说话,却瞥见不远处的走廊尽头,周允辞站在光影交错之间,像是刚好看过来,目光沉着,没什么表情,却又似乎看得很仔细。
“民宿前厅观榕院有间未开业的南洋妆造坊,老板庄诺是我一位女性朋友,刚从新加坡回来。”
听何逍说,唐语芙意识到了什么,眼睛微亮,心中升起一丝期待。
何逍接着道:“对南洋的了解我也只是外行,她是亲身经历的,想知道这些不妨去找她听听。”
“我会提前和她说,愿意的话你放心去便是,”何逍斟酌了下用词,补充,“也不能太放心,出门在外还是多留个心眼。”
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偏头咳嗽一声,周允辞又看了过来。
本来没打算管太多的,但这很重要啊,何逍在心中给自己声援,唐语芙和自己人在香港的妹妹岁数差不了多少。
唐语芙心头一暖,虽然这点叮嘱听起来像废话,可偏偏从何逍嘴里说出来,不讨嫌。
下一刻,唐语芙才想起她还没正式回答刚才的问题:“我当然愿意了解,真的谢谢。”
何逍在通讯录找到庄诺,把唐语芙微信二维码截图发过去,等庄诺那边回复了“OK”,才递回手机。
“何老板,我不是那种听个热闹就走的人,您放心。”小姑娘郑重保证。
“我相信,我看人还算准。”
说完这句,转过头,冲着百无聊赖的周允辞晃了晃手机,微信聊天界面引人注目:“周老师,过来吧。”
又换了个称呼,周允辞心想,似邀请,似挑衅。
男人迎面走来,何逍愣是从那张挂着温润和煦的笑脸上看出了点痞气。
站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点了点他手里还没来得及收好的手机:“‘悄悄话’都发截图了,还敢说我不能听?”
何逍笑而不语,身子往后一靠,半真半假地躲了躲,“你怎么回事,这是小语的‘悄悄话’,不关我的事,别偷看。”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可我现在想改口了。”
何老板歪理一堆偏偏说得一派坦然,周允辞没法反驳,挑眉轻笑,举起相机:“站好了,阳光正好,笑一个。”
何老板乖顺地笑了。
带着点无赖,也带着点真心。
何逍说庄诺早上回来,现在去店里刚好在。唐语芙悄悄退开,去寻找自己的目的地,把空间留给两人。
插科打诨的两人。
“周导。”这是周导演。
“何导。”这是何向导。
向导问导演:“今天去哪里呀?”
“洛江。”
“这是个什么线路?”
“没有线路,随小船顺着同一条海岸线飘。”
“噢,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这条线的主题。”
“请说。”
“不说。”
多少人走过了洛阳桥,多少船驶出了泉州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