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离开浴室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大社长，商量了个事呗。”
慕言没拉开厨房拉门，直接靠在外面说。
“你说。”宁霂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宁霂拉开拉门，刚要问慕言他能怎么办，就听到慕言的声音。
“我就只能死在你家门前了。”
“大社长这是在威胁我？”宁霂挑了挑眉毛。
“不，这是恳求。”慕言异常乖巧地走到宁霂身边，帮他拿起炒锅，可以轻松点把里面的东西倒到盘子上。
“好香啊。”他又甜腻腻地说。
“幸好某人还剩了点羊肉给我。”宁霂把锅放到水槽里泡上了水。
“大老板，大画家，宁霂哥哥。”慕言真的是这辈子第一次做出类似“撒娇”的事情。“求你了，忘了吧。”
说着，他还学阿九的样子，拉了拉宁霂的衣摆。他是不知道宁霂吃不吃这一套，反正他自己是挺吃的。
男人嘛，都差不多。
宁霂顿了一下，看向慕言，“忘了也太强人所难了。不说给别人听就行了吧？”
“那大老板这是答应了？”慕言也是见好就收。
“是啊是啊。”宁霂无奈地说。
“万岁！宁霂哥哥最棒了！”慕言像小孩子一样双手伸向天空庆祝。
“……你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称呼。”宁霂把盘子递给慕言示意让他端出去。
“叫宁霂哥哥不好吗？感觉很亲切啊。”慕言回到厨房又被递了煮锅。
宁霂拿着碗筷和一个凉菜拼盘跟在后面，“行吧。”
坐下后宁霂给慕言盛了碗粥，后者困惑地问：“怎么你煮的粥就长这样？”
“我用剩饭煮的，很快。你没看到冰箱里的剩饭？”宁霂又给自己盛了碗粥。
“粥是用剩饭煮的？”
宁霂的手顿了一下，“吃饭吧。葱爆羊肉，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我还拌了个黄瓜，拌了个豆腐，还有榨菜。”
慕言也不想继续自讨没趣，毕竟是自己让对方忘记的，干脆埋头苦吃。
“今天有什么安排？”宁霂扯了扯嘴角。
“回宿舍吧。好几天没回去了，要收拾收拾。”慕言低着头说。
“那吃完我送你。”宁霂吃了一大口羊肉。
“不用了，我打个车，很方便。”慕言说。
既然人家这么说，宁霂也没坚持。
“大老板真是又会赚钱又懂艺术又贤良淑德，以后谁嫁给你，真是祖坟冒青烟了。”慕言笑着说。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啊。”宁霂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慕言碗里。
“当然可以。但堵住了也要抽空赞美一下我们人美心善的宁大老板啊。”慕言把宁霂夹给他的菜放进嘴里。
“说不过你。”论打嘴炮，宁霂自愧不如。
慕言笑了笑，没继续说。
吃完了简单的一顿饭，慕言主动提出洗碗，“好了，交给我吧。大老板快去画画吧。”
宁霂也没拒绝，有来有往的交往才能长久。如果一直拒绝对方的好意，会被当做不识好歹的。
画里是昨晚靠在吧台边喝酒的慕言。
潇洒中，带了一丝……落寞。
宁霂是画画的，所以很擅长观察人。
所以他看得出慕言开朗外向的外表下，藏着一个多愁善感的内心。也不能说慕言本身不是个快乐的人，而是他的快乐好像总是伴随着一点失落。
像是遗憾没有人陪他一起快乐。
也像是为自己的快乐感到愧疚。
很复杂的感觉，宁霂自己也没想明白。
但他无意问及别人不愿提起的内心深处。谁都有点自己的，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挖多了没意思。
也不一定能挖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不过画还是可以体现出不同的一面。
所以宁霂在原有的基础上，把“落寞”这种感觉放大了。
但也因为这种放大，导致最终的成品和现实中的真人有着一定的差距。
如果慕言不再充满自信和阳光，那他就不再是慕言。
过于落寞的慕言，非常的陌生。
不如说，这画里的人，早已不是慕言了。
放下画笔，宁霂盯着画看了几分钟。
如果单纯是论一幅画的话，宁霂还是很喜欢这个半成品的，人物状态什么的都很完美。
但如果是他自己个人来说，他反而对这幅画非常不满意。
因为画里那个人不是他本来想要描绘的人。
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宁霂这才发现一直坐在沙发上的人。
“大社长。”
声音有点沙哑，他咳了咳。
“呦，大老板终于肯看我了。”慕言放下手机戏谑地看向宁霂，“叫了你3次都没搭理我，还以为你着魔了。”
“啊……”宁霂没想到有人会看着他画画，一时尴尬地不行。
慕言走向宁霂，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画。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分多钟，但宁霂还是感受到了煎熬。
没有经过别人的许可，就擅自画了人家的画像。
不仅画了，还是更改过的形象。
“那个……”
“画的很好。”慕言打断了他。
“你不介意就好。”宁霂松了口气。
“为什么要介意？这只是一幅画而已，又不是照妖镜。”慕言的声音抖动着，也不知道是打算说服谁。
“好了，既然你回神了，我也要走了。”
慕言拿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大社长……”
可那个人却好像没有留恋似的，打开门便离开了。
等到宁霂追到门边，慕言已经站在打开门的电梯前，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好了，大老板，我先回去了，改天再聊。”
电梯门关上后，慕言靠在一边呼出一口气。
这可是他憋了一早上，终于到现在才放松下来的证明。
慕言并不否认对宁霂的兴趣，也不否认愿意接近宁霂的事实。
时隔这么多年，说实在的，他是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个机会。
但宁霂和他不一样，他不在这个圈子里，甚至长这么大只喜喜欢过一个人，只和一个人在一起过。
他和慕言身边的人都不一样，接近他没什么目的，也不用他费心去哄，甚至还会给他送礼物，更会因为对方不愿意收礼物而不开心。
这样的人，还是应该继续等他的白马王子出现。
不过在那个人出现之前，先逗逗他也不错，算是还愿？
慕言低笑了一声，背着行李走出电梯。
假期还剩下两天，慕言是第一个回到宿舍的。
先把床铺换上干净的床单被褥，又把桌子地板都擦干净。忙忙叨叨一下午，接近傍晚才总算收拾完了。
好在他经常锻炼，除了腰有点酸之外也没觉得特别累。
洗完了澡，慕言美滋滋地躺在床上玩起了手机。
几个小时没看手机，攒了不少消息。慕言挑了几条重要的回，剩下的看都懒得看。
文化传承-庄羽：小言，昨天谢谢你了，真的帮了大忙。
文化传承-庄羽：我这边有个长期的活，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文化传承-庄羽：天野传媒想做个谈话类节目，邀请一些不同领域的高材生，讨论一些当代人比较在意的问题
文化传承-庄羽：你要是有兴趣，我就把你推荐过去
文化传承-庄羽：最晚下周五回复，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就行
慕言坐起了身，把这几条消息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进入大四，他也像其他人一样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虽然他手边的私活一直不断，慕父也帮他问了国外的研究生，但他自己还是希望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找个工作先做几年再说。
另一方面，他之所以和庄羽合作这么多次，就是因为两个人有个共同的目标。
他对进入演艺圈没有兴趣，但不得不否认这个圈子的影响力。
如果他真的想以自己的力量，弘扬中国文化，那这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慕言：好的，我很感兴趣
慕言：麻烦你了，羽哥
庄羽的消息马回了过来：没事，我就是推荐一下，能不能成还要看你
慕言：我知道，还是谢谢你搭这个线
文化传承-庄羽：不用谢，能成你一定要为我们的梦想努力
慕言：一定
除了庄羽的消息，也就是慕父发来的比较重要。
严阵以待：早上和小霂说过了，学校那边我已经问过了，你的成绩应该没问题。
严阵以待：申请需要两个推荐，我给你写一个，你再找导师写一个就行了。
严阵以待：爸爸相信你。
慕言扯了扯嘴角。
从小到大，慕父几乎从没有对自己说过“不”字。只要是他想要的，父亲都会尽量帮自己做到。
当然，除了那件事。
慕言：知道了
慕言把手机扔到一边抱住被子，本来只是想休息一下，没想到却真的睡着了。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摸黑走到阳台，慕言点了根烟。
之前从宁霂家跑出来，不只是因为需要回宿舍，更是因为那幅画。宁霂画的，与其说是表面的他，不如说是……他的内心？
那种落寞感，是他每一天都会感觉到的。
他抬头看向月亮。
“妈，你过得还好吗？”慕言的声音非常沙哑。
“我最近认识了一个人，其实也不算是最近认识的，他……很有意思。”
“虽然年纪比我大，但生起气来像只炸了毛的猫。”
“可他工作的时候又很认真，就像个成熟的大人，特别迷人。”
“他画的画可好看了，还送了我一幅，我都不敢查价格。”
“但是我们是不可能的。”
慕言叹了口气，狠狠抽了一口烟。
“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害怕没有未来，所以颓废到现在。”
“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啊？”
“也不会吧。毕竟是你抛弃我的。”
“说到哪去了。啊，对，我没有未来。”
“所以不能沾染另一个人的未来。”
他又抽了口烟。
“但其实，我很想知道你叫什么，而不是只能叫你‘妈’。”
“爸对我很好，非常好。我也知道爸一个人把我带大不容易，他也牺牲了很多为了照顾我。”
“但我今天看到正常家庭的相处模式。”
“阿姨……徐女士很开朗，和我想象中的母亲完全不一样。她和霂哥的相处，就像朋友，但还是能感觉到徐女士对霂哥的关心。”
“妈，你要是在的话，会不会也和徐女士一样？”
“我也希望可以看到你对我笑，希望让你抱抱我或者揉揉我的头，也希望你告诉我世间本不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