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霂接过桌上的瓶装水，一口气饮下半瓶，随手用袖子抹去嘴角的水渍，眼神逐渐变得迷离，思绪再次飘向远方。
其他受邀的画家也陆陆续续到场，本地的宁霂就算叫不上名字，也算是眼熟。外地赶来的，他就完全不认识了，只能让自己尽量像个成熟的成年人，道貌岸然地打招呼寒暄。休息室里挤满人后，大家谈笑风生，聊着自己的作品，聊着别人的作品，聊着业界的趣事。
宁霂则找准时机，一个闪身，躲到了角落里。
画展10点正式开始，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小陆匆匆忙忙来召唤他们。
“这次的作品比较多，我们找了专业的讲解，更好的让来宾了解诸位的作品。”小陆走在前面开路，“画展一共三天，今天是私人性质，宾客都是邵哥专门请来的收藏家、鉴定家还有行业里的前辈等等。”
他看向宁霂，“邵哥也请了白大师，但是他老人家没确定会不会来。”
宁霂惊讶地挑了挑眉毛，“白老师？应该不会来吧，他老人家好像已经很久没回柳市了。”
白大师是宁霂的导师，也是国画大家，不过宁霂是从小就在他手下学习，感情和别的学生肯定不一样。这几年白大师带着老婆，以“寻求灵感”为理由，游历四方，行踪飘忽不定。宁霂自己上次和对方见面，也是快一年前的事了。
“邵哥应该也没抱什么希望。”小陆无奈地笑了笑。
画展准时开门，没多久便来了许多客人，会场里面熙熙攘攘地热闹了起来。宁霂他们这些受邀而来的画家本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具体工作，对他们来说算是大型social场合吧。他们各自在会场里闲逛，欣赏自己的和别人的作品，三三两两的聚集，聊着别人听得懂或听不懂的话。
宁霂正在看张可欣的一幅画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这幅作品是画家在极地探险的时候构思的画面，展现了人类与自然的关系，这个问题向来有许多不同解答，在这幅画里也有不同的展现。”
“这个作品……”
绕过一个转弯，宁霂看到了熟悉的人，正在游刃有余地为宾客介绍着画作。对方似乎还没有发现他，一副职业性的笑容挂在脸上，是宁霂非常陌生的感觉。
他拿出手机，打算偷拍几张照片。
就在他按下快门时，画面中的人却看向他，并且露出他熟悉的，但不符合现在人设的，大男孩一般的笑容。
扑通扑通……
他的心脏开始飞速跳动。
宁霂再次确认，他最终肯定会死在这人手上。
尽管他听到了慕言接下来说的话，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声音上，至于说语的内容，却一点也没能听进去。
慕言介绍完画，对人群点点头，快步走到宁霂面前，甚至没往旁边看一眼。站在宁霂面前，他双手局促地交握在身前，夹着声音说：“宁大师好，有幸亲眼见到您，真的是我三生有幸。”
“这位小哥好帅啊，今天晚上有空吗？”宁霂也非常配合，一根手指轻轻挑起慕言的下巴，努力让自己表现出盛气凌人大画家的样子看着眼前的人。
“我有幸看到宁大师的私人收藏吗？”慕言完全变成了星星眼，仿佛小迷弟第一次见到偶像似的看着宁霂。
确认周围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宁霂微微向前，在他耳边轻语，“只要你想，还能看到更多。”说完他借着两人紧靠的身体，顶了顶胯。
慕言没想到宁霂会这么大胆，在这种场合坦然开黄腔，但很快又找回自己的人设，露出了羞涩的神情，“真的可以吗。”
周围的人还是很多的，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相视一笑，拉开了距离。
李邵这时突然出现，整个人满面红光，“小霂，你来了啊，小言你也见到了。”他对两人笑了笑，“小言是我一个朋友介绍的，柳大高材生，是你校友呢。”
“是吗？”宁霂饶有兴味地看向慕言，“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慕言再次摆出刚刚副乖巧的姿态，“邵哥好，霂哥好，我真的很荣幸这次能来解说，我之前就了解过霂哥的作品。”
能不了解吗？
两人前天还腻在一起，酱酱酿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充分地了解过。
不过……转念一想，这好像和慕言了解他的画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关系。
“是吗？具体了解了什么？”宁霂看着对方挑了挑眉毛。
“哦，”李邵笑了，替自己找来的人解释，“我提前给所有解说都发了画家的资料，应该是看那个吧？而且你现在也挺有名的了，混这个圈的人也应该都认识你。”
“我之前确实了解过宁老师的作品，尤其是那幅浴火重生的凤凰，是我最喜欢的。”慕言礼貌地微笑。
李邵惊讶地挑了挑眉，“那幅画你也知道？它没多久就被私人买家收藏了，没在市面上多久，你是怎么知道的？”
宁霂低头笑了两声，在慕言能开口之前，先抬头看向李邵，“慕言是我男朋友。”
对面的两个人都愣住了。慕言是没想到宁霂说得这么直白，李邵是没想到两人是这层关系。
“你们……”李邵张了张嘴，没能继续说下去，眼神突然变成了了然。
“没来得及告诉你，慕言高中也和我同校，但我们最近才在一起的。”宁霂的态度非常镇定，仿佛在说早上吃了什么一样。
“我最近也是为了准备这次画展太忙了，你交男朋友了我都不知道。”李邵看了看两人，“等忙完，一起吃个饭吧。”
“好。”宁霂应下了。
既然两人是这种关系，李邵当然识相，寒暄了几句就离开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玩得挺开心啊。”宁霂一歪头，双手抱胸，一脸玩味。
慕言还是保持着之前乖巧的样子，“宁老师说什么呢，有幸解说您的作品，我当然开心啊。这可是我的荣幸啊。”
宁霂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那既然你这么荣幸、这么开心，见到喜欢的画家，是不是应该有什么表示啊？”
犹豫了零点零一秒，慕言从“乖巧”变为“娇羞”，眨眨眼睛故意放低身体向上看向他的动作都做得非常到位，“宁老师，您想我有什么表示？”
确认周围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宁霂挑起慕言的下巴，眯起眼睛，“你说呢？”
慕言仿佛害羞似的，低下了头躲开宁霂的视线，“宁老师喜欢的，我都可以配合。”
“噗……”宁霂实在忍不住了，低头笑了好几声，“忍不了了。”
慕言还是一脸天真样，“宁老师是怎么了？需不需要我扶您回休息室休息？”
“需要啊。”宁霂抹了把嘴角，一个挑眉。
慕言觉得宁霂这个月挑眉的次数，都不及这几分钟来得多，这让宁霂有种盛气凌然的感觉，让他感觉挺新鲜，现在的宁霂和他所认识的霂宝宝截然不同。
“宁老师……”
宁霂的眼角再次抽动了一下，“想什么呢。”
“想什么啊。”慕言学着宁霂之前的样子，单边挑了一下眉毛，“想……”
他的视线上下左右都扫了一遍，靠近宁霂的耳边说，“想宁老师啊。”
宁霂深吸了口气，再缓慢吐出，“宁老师啊……宁老师也是有些想法的。你们是怎么排班的？一轮一轮的解说？”
“不是，邵哥说那样太沉闷，让我们随意点。”慕言说的简单，但这种模式不是邢云第一次运用，宁霂还算是听懂了。
“嗯。”宁霂抓住慕言的手腕，拉着人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宁老师？”慕言任由他抓着，声音中满是笑意。
宁霂没理会，一味地走着，即使旁边有人看向他们，宁霂也只是回应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但没有停下脚步。
进了休息室，宁霂确认里面没人后，把门关上后把慕言推了上去，“玩得很开心啊？慕解说。”
叫宁老师就算了，这个慕解说实在是过于滑稽，慕言最终还是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宁霂自己说完也想笑，好不容易忍住了，被慕言这一下又给勾上来了，于是两人靠在一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两个傻子。
“怎么没告诉我今天要来？”终于笑够了，宁霂头靠在慕言肩膀上，侧头看着自己送给他的耳钉。
“给宁老师惊喜啊。”慕言说得理所当然，“开心吗？”
“你说呢？”说完宁霂抬起头，和慕言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外面的人熙熙攘攘，他们却躲在休息室里，交换着激情的吻。这扇门仿佛一个结界，隔离他们和这个世界，让他们可以在喧闹中有一片净土。
“宝宝？”慕言轻声呼唤着倚靠在自己颈间的人。
“……嗯。”宁霂闭着眼睛蹭了蹭。
慕言紧紧搂住怀里的人，“我家宝宝太可爱了。”
“说谁可爱呢。”宁霂摸了摸他的耳钉。
“说我家宝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