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看的不要，烂了角的不要，掉了漆的不要。
最好的东西才配得上他。
它挑的犹豫不决。
哪个好呢。
纪星遥独自深入其间，藏品数不胜数，淡淡的灰尘积在表面，好似见证过某种漫长久远的岁月，所有光阴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眼角余光瞥见亮色，角落的一个金铜佛像深深吸引住他。
佛像头顶佛身，手持宝瓶，面容祥和，眼神慈悲而平静，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引领众生走向解脱之道。佛像微抬嘴角，流露出一种淡然自若的浅笑，让他心生敬畏，同时倍感亲切。
表面覆盖一层夺目的鎏金，灼眼至极。
他疑惑佛像放的偏僻，而雕工的细节比外头那些古董多的去了。
怕放的显眼会有人偷了它？
他自言自语:“那它得多金贵。”
他继续往前走，佛像金光灼灼，滚滚灼过他的眼，烫过他的心尖，惹得他刹住脚步。
他望了良久，“做的这般精美，用的是哪一种材质。”
摸一摸看看？
他大胆上前触碰。
仅仅一碰，佛像底部有咔嚓的响声。
“妈呀，我一摸就烂了，把我卖了我也赔不起。”他悔恨手太多，一边用左手拍打摸佛像的右手，一边诉苦:“叫你手痒，到处乱摸。”
凌舟啊凌舟，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佛像完好无损，没有半点裂缝，安安静静待在货架。
他惊疑，停下拍打右手，“我没弄坏？”
他转动眼珠，货架尽头不知何时恍现一个通道，低矮，曲径幽深。
长见识了，古董店藏有地下通道。
建通道干啥？
店里空间有限装不下，凌舟拿来藏其他更宝贵的古董？
他凝望幽黑的道口，深不见底。
一探究竟的欲望悄然在心底扎根，很深，破土而出开了果实，肆意生长。无法形容的久违和熟悉贴近他，引他不自觉靠近。
要不进去看？就一眼。
到底何宝贝值得人家藏起来。
犹豫数秒后，纪星遥走了进去。
阴暗如夜间潮水吞没他，黑暗悄然蔓延开，通道在他的前方无尽延伸，剩下模糊的轮廓，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摸了两边的壁面，是石头做的。
看来是一条石洞隧道。
他完完全全融入黑暗，脚步在空寂的通道格外清晰，静到他能听见胸口的心跳声。
冷风呼呼吹来，迎面打在他的眼睛，吹乱他的头发，他拢紧点衣领避免风钻进衣服。
此处的风比外面雨幕的要冷很多，渗进血肉的冰，透入骨髓的冷。
鞋底踩到碎石，他踹开一点，石头滚落前方，回声包裹住他。
他仰头望隧洞最深处，颜色如浓墨的黑，化不开。
凌舟经常走这条路吗？
他心脏揪了一秒，有点难受。
通道漆黑一片，没有古董货架。
但他没舍得掉头走，总觉得尽头潜藏无数未知的秘密，他想去看看。
倏忽，有抹幽光在尽头闪现，黑暗有了生命，在那道光亮无声流淌。
前面有出口!
纪星遥两眼一亮，加快脚步走过去，他就快到了。
冰冷的掌心覆上他的眼睛。
“不要过去。”
“凌舟？”
纪星遥愕然，双脚像下了咒般停下。
凌舟一手捂住他的眼，一手拢在他的腰腹，声音沙哑:“谁允许你进来的？”
“等等。”纪星遥拨开他的手，没来得及说上话，凌舟大力拽他往原来的路走。
“喂，你慢点，这里是——”他使不上手劲，任凭凌舟拉了回去。
他想说点什么，却对上凌舟冷若冰霜的脸，泛起凉薄的锐气，也带有微薄的怒意，他忽地住了口。
通道尽头的光亮离他越来越远，最后缩成一个点，消失在他视野。
凌舟拉他走回去，沉默在两人之间流动，冷风加重这份沉闷，一声声敲打他的眼睛。
回到原点，视野恢复明亮，凌舟松开他的手。
“你们进去了？”小树怀里抱着琉璃花瓶，它挑到最满意的古董，想拿给纪星遥看，看他喜不喜欢，谁料一转眼人出现在货架道口。
完蛋了，那个地方........
凌舟最不想他进去。
小树局促极了，搂紧花瓶。
凌舟移回金铜佛像的底座，后面的通道门旋转回来，严丝合缝盖住石灰墙壁，不见半点缝隙。
“这么大一个人不看好。”
他尾音低沉，像结了层刺骨的霜冰
小树倍感巨大压迫，大气不敢出，目光不安地四处游走。
它第一次见凌舟动怒。
纪星遥察觉周围有低气压，他再不说话估计小树凉凉了。
他揪住凌舟的衣衫认错：“不关它的事，我瞒着它偷偷溜进去的，你要怪就怪我，对不起，我不应该乱摸乱走。”
小树呜呜咽咽，一脸“你是我的大恩人。”
凌舟侧过身，若有似为扫一眼纪星遥攥衣的手，而后移开视线，“我有说责怪你乱摸乱走？”
摆着一张冻死人不偿命的脸，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纪星遥摸不着头脑：“不是吗？”
他未经人允许乱摸古董，乱进店铺的其他地方，换做其他店老板，早就下逐客令撵他出去。
凌舟看出他的想法，缓缓松下眉：“没说怪你。”
纪星遥：？
“不怪我，责任全在于这小东西？”
凌舟半个身子倚靠着货架，微收下颌，冷峻眸光在他和小树之间流转，最后停在小树。
歪理太歪，莫名中枪的小树嘤嘤嘤申诉。
它不应该站这，老实待在桌底就没它的事。
凌舟没说怪谁，越过他俩走了。
小树把琉璃花瓶放回原位，缩头嘀嘀咕咕：“最该怪的人是他自己，脾气差，大面瘫，冷漠鬼，木头疙瘩。”
凌舟回头，小树跳到纪星遥身后，抱住他的小腿当挡箭牌。
“不是我在说话。”
纪星遥：“.......嗯。”
货架的过道略微狭窄，他走得很慢，一下拉开与凌舟的距离。
他其实不懂凌舟生气他进后头那暗室，藏有古董大宝贝不给他看，他倒能理解，事实上乌漆麻黑没有东西，就尽头有一点光。
会不会……光里的空间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