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络腮胡见她独自一人,邪心大起,惟有听见“重谢”二字,才堪堪收回了心,只剩一双浑浊的眼宛如淫邪的蛇影死死缠绕着向澄的身形。
那目光如有实质,更似跗骨之蛆,向澄忍着恶心,伏低身子,掩面嗓音细细地哭,身上的衣服早已脏污得看不出原先的颜色。
络腮胡咧嘴一笑,黄牙间渗出涎水:“那好,咱们兄弟就当一回护花使者!”
可瘦猴有些警惕,他搓了搓大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老大,此处荒山野岭怎会有女娘,可别是山中精怪扮成……”
“怕什么!难道要吸咱们男子阳刚之气修行不成?”络腮胡哈哈大笑,对向澄说,“咱们帮你抬了你阿兄下山,可不是易事……”
向澄很是上道,连连点头,还是一派天真无邪、真诚待人的模样:“我阿父有个心爱的纯金小匕首,宝刀配英雄,我替阿父许下,到时赠与两位仁兄,还望二位莫要嫌弃。”
“宝刀配英雄!说得好!”络腮胡听见“纯金”二字眼睛放光,骨碌一转,“英雄还能配美人呢!不知小娘子你……哈哈哈哈。”
这人的年纪都能做她爹了,向澄恶心的几欲想呕,只忍着笑盈盈地拿起顾渚的配件剑,转身道:“两位大人,咱们下山去吧。”
“正该如此,小娘子莫要怪我。”络腮胡快速与瘦猴交换了眼神,他的声音黏腻得像檐角的蛛丝,刀刃出鞘的轻响紧随其后。
一声暴喝“哈”,瘦猴拔刀直劈向向澄后背。
那把大刀擦着她肩胛骨划过,在衣衫上割出半尺长的破口,却未伤到向澄分毫。
向澄早有防备,飞旋转身,宫内学武小有成效,如今展现的淋漓尽致,毒丸早藏于袖中,她抬手间,一颗裹着蜡衣的毒丸直直射向瘦猴喉间。
瘦猴举刀欲再劈:“你那阿兄所佩银剑正是虎贲禁军样式,你们究竟是何人……”
他话音未落,便觉得双手麻痹,陪伴他多年的大刀突然好像重如千钧,他举不起刀,再欲往前走一步,竟直直瘫坐在地上。
瘦猴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喷出一口鲜血。血溅三尺,接着就七窍流血,毫无生气。
向澄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却是第一次亲手杀人。别看她给人递毒递的顺手,多配的不过是些迷人眼的防身之法,实际上还是个未担过事的孩子。
瘦猴面目扭曲,死相可怖。可向澄来不及多想。
世人认为用毒之人皆是地狱恶鬼,她曾偷偷随劳辞游历四方,曾见过偏僻山村中有巫觋被认为用毒而活活烧死的私刑。无论眼前二人是否有猜到她的身份,但只要见她用毒,今日便必是你死我活。
络腮胡也被瘦猴的死状吓得失了气势,他后退一步,扎稳马步,怒喝:“妖女拿命来!”
刚才洞口那一摔,向澄早看出他左腿有旧伤。如今不顾一切,捡起地上的长剑,猛然对着络腮胡无伤的右腿一阵乱扫。
她运气实属不错,络腮胡右腿被她绊倒,左腿支撑不住,猛地摔到地上。可他手中大刀不放,直直冲向澄身上捅去,险险给向澄心口戳出个血窟窿去。
向澄举剑欲劈,可她一个搭弓射箭不过半个时辰便叫苦不迭的柔弱女娘,哪里比得过络腮胡这等常年混迹三教九流之地的泼皮无赖?长剑与大刀相接,向澄持剑的虎口被震得发麻,几乎要裂出血痕来。
络腮胡见她竟敢与他硬碰硬,知道向澄手中定是没了那等诡谲可怖的毒丸,不由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满脸淫邪之态:“小娘子莫做抵抗,爷爷我本是怜香惜玉之人,只要你从了我……”
他话音未落,手上使劲,震得向澄手中银剑掉落,他翻身爬起,手持大刀横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向澄,就像猫在看被爪子压住尾巴的老鼠。
“去你大爷!”向澄师从劳辞,可不单单学了医术毒术,嘴上功夫也不免耳濡目染几分,脏话骂出口,她心中只觉得畅快,“就凭等鼠辈,还想劝降?”
银剑脱手,顺着地势一路滚到顾渚身边。
向澄余光扫过地上生死不知的顾渚,突然心头一喜——方才她对那瘦猴所用的毒丸不过是加速心血流通,若非那瘦猴急怒又动武,本不会死的那般迅速,可顾渚怀中还藏着颗真正见血封喉的剧毒!正是遇虎时,她塞给顾渚,却又被他收缴的那颗!
向澄地上翻滚一圈,避开络腮胡挥来的刀光,伸长了胳膊去抓顾指挥使的衣襟。
“小娘子如何这般着急去摸情夫啊?”络腮胡一脚踢开瘦猴尸体,唾了句“晦气”,抱着刀,不紧不慢跟在向澄身后。
见向澄将什么物什握在手心,络腮胡才脸色大变,紧闭嘴唇,挥刀看准向澄头顶便是狠狠一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