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术,也就只有玄阿难留下这么些违背天道的禁术了,要么失传,要么流落于名门手中。也不知那些是否完整。”缪澜垂下眸,淡声道。
“若完整....便是危险了。”
须臾后,徐景就被寻她的宫中护卫找到,被迫与四人分开。
“....”余籁鸣看着几个守卫连拖带拽地拉着欲哭无泪的徐景和走了。
唯一烈色融入黑夜,霎时寂静弥漫开,气氛充满古怪诡异。
余籁鸣眸光微敛,指腹摩挲着缠在手臂上的玄绸:“如假包换。”
缪禹玎倚着凭栏,眸如夜深,“太怪了,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着我们。”
“专挑这种关口,明摆着叫人生间隙,”缪柟眺着圆月,沉沉道:“不得不疑心。”
沈亦秋神情间找不到丝毫意外之色,“沉淀不知多少年,眼下接连爆发,是祸是福呢....”
皎皎月光晕上猎猎衣袍,如净水荡漾,拂过玄穹。凉风落叶拂心绪,唯愿此后莫如风叶漂泊无聚。
天真年华,七人亦亲亦友,生死无忌,都是鲁莽的孩子,命如纸薄,心如玉脆,却有着铁打的骨头,天成的血性。
他们不畏不惧,不屈不饶,哪能知晓生死到底是什么呢?
墨云笼月,雨声残响,点点雨斑滴落至地。
余籁鸣接过沈亦秋手中雪伞,撑起与他遮雨:“祈沅在等我们,早些回去。”
沈亦秋“嗯”了声,“闲之,你之前与我说的能封印强大魂体的阵法我找着了。”
“嗯?临眠,你怎么这么厉害?”余籁鸣偏过头来,眸中满是讶异。
沈亦秋轻笑:“我的瑞钰阁里不缺上古秘籍。”
沈亦秋怕人听着听着游神,抬指点了下他鼻尖,缓声道:“阵法复杂,咒文繁乱,需大量灵力镇压魂体。就如怨气极大的魂体,所需灵力更多,还不得有分毫魔气鬼气侵入,否则极易受到反噬。”
“前魔尊和前鬼尊合作镇压玄阿难的魂体,才盗取言戚魂灯与无衍仙体。”
沈亦秋道:“我曾收集过一卷残书,里面就记载着关于心头血的用法,诡异凶煞。譬如将仙者大能的心头血与魂体融合便能利于操控魂体神智。”
“可是,说到底,言戚是怎么死的...为何魔尊又能找到羽清宗来?”
“不清楚,眼下只能去慢慢查了。”余籁鸣眸色明暗不清,“我已经派辛明疾外出了,宗內我也叫了天枢长老私下调查,若水也在寻玄阿难的踪迹。”
“.....唉。”沈亦秋沉重叹息,负手凝望着朦胧雨夜,“言戚长老他与无衍连善终都未曾有过....”
不知不觉中,潮湿的气息夹杂无形的压抑缠绕着二人。
余籁鸣伸掌,冰凉雨水积蓄掌心,一时胸口沉闷,“扑朔迷离。临眠,我想,倘若再探下去....”
“可我们别无他法,只得继续往下走了。”沈亦秋垂下眼睫,藏住暗色,慢慢与余籁鸣并肩走着。
几日后,魔界主城,珀绯大街。
是夜,炽红莲灯沿着红纱高挂上空,宛如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流在街道蜿蜒。
街上人流如织,缪禹玎立在一书摊前,意外被商贩识出,未及阻止,他一打着暗流阁的牌子吆喝,整个摊子瞬间被包围得水泄不通。
“大爷,买书送人吗?”
缪禹玎死活没想到这句话是从一个男的嘴里说出来的。
卖书大爷偷偷觑着人,看人少阁主也是个好脾气的,便开玩笑道:“书是书!人呀,要看公子本事咯哈哈哈!”
此时又凑上几个打扮俏丽的姑娘,显然未认得他,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春花呀!我从未见过这般俊俏的男子!”
“哎呀,霞儿,若是怡南楼里的小哥也长着样儿,我肯定天天去!”
“我有个主意!让妹妹得偿所愿!我和那儿有关系,我将他推荐给那老鸨!”
缪禹玎面上波澜不惊,心中震撼,那几个姑娘竟还一齐挤来,异口同声道:“公子贵姓呀?”
缪禹玎:“???”
早知如此,就不该听自己爹的话出来帮他买话本了....
他瞥见朝他抛媚眼的男子,本全身一僵,抱着话想出去,奈何周遭挤得水泄不通。
“....还请让一让。”缪禹玎神情无奈。由于身高,他能一眼望见不远处人海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形正朝这里走来。
不知为何,那抹如叶青影步步踏来,仿佛踏在心底,留下一丝莫名慌乱。
缪禹玎道:“在下还有急事,烦请各位让一让。”
“是寻哪家姑娘呢?”一艳丽美人挽袖遮住丹唇,呵呵笑着,“莫非公子已有家室?”
此语一出,缪禹玎全身一顿,抿了抿唇,才在一处缝隙挤出去。
缪柟早看到缪禹玎被堵着,步伐便止在原地,远远而望,更待人到自己面前时,仍出神发怔。
“师妹?”
声音横冲直撞,惊得缪柟一激灵,她抬眼看,似因站久了,眼前人影有些许模糊,模糊到茫茫地摸不着边际。
“啊,”缪柟虽从医,自个身子却向来未注意过,此时两指按了按印堂,微蹙眉,“师尊见你许久未回,让我出来寻你。”
缪禹玎与她说话常倾些身,见人不适,想带人回阁,却听:“我还有要事在身,晚些再回。”
说罢,只留下一掠影,与他擦肩而去。
“等....”
言未尽人先去,一只手停在半空,像是有什么阻力,僵了下,才肯收回,失落似的垂在长袖下。
“被甩咯。”熟悉之声从头而降,依旧是贱到极致的人,说幸灾乐祸的话。
缪禹玎暗自磨了下牙,冷着脸抬头见那倚窗之人。
余籁鸣在二楼,半个屁股坐在窗边,对他肆然一笑,结果身一歪,人一懵,若非里头有人紧忙拽住余籁鸣,险些坠楼而亡。
缪禹玎见状,嘴里不由得吐出:“活该。”
未过须臾,缪禹玎上了楼,随手将话本堆在案上,径直坐到二人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一串动作利落沉默,直至茶盏被他又轻又重地放下。
他才说:“余闲之。你去死吧。”
余籁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挨在沈亦秋身边,低声着当面说坏话:“你信不信我嘬嘬嘬几声他就过来咬我?”
沈亦秋唇角噙笑,很快便收了,展扇掩二人半面,温润道:“不信,你试试看?”
缪禹玎:“?”当年就不该让沈亦秋和余籁鸣呆一块吧?
此时,沈亦秋身前浮现一道传讯符,其中有急讯:“阁主,此事实在棘手,属下无能,还望阁主出手!十万火急!”
沈亦秋眉头微蹙,对面未言毕,便抬手将符撇散而去。
余籁鸣问:“怎么了?”
沈亦秋起身,敛袍时指尖带着些躁意,捏得极紧,面上却风轻云淡,对二人笑了笑:“无碍,只是瑞钰阁的一点要紧事罢了,你们先聊着吧,我去去就来。”
余籁鸣点点头,二人也没多在意。
等唯一能护着这狗日的走了,缪禹玎刚要拔剑,那人又嬉皮笑脸地为他添茶,还阴阳怪气地说:“怎么?女子没感觉,男子也没感觉?”
缪禹玎一拳捶下起来了,余籁鸣躲过,嘴不停:“人贵有自知之明,哎呀,玎玎,人不会吊死一棵树,你不明白,人家可比你聪明。”
缪禹玎闭眼,呼出一口气,靠着椅背,思考良久,才得出结论:“她是不是...自那之后便讨厌我?”
余籁鸣沉默:“.......说了你又不高兴。”
缪禹玎直白道:“狗嘴对人一张谁高兴?我听说狗机灵,之前上学你一天天吃我的蹭我的,养这么久了,是狼也熟了。这回你好好帮我回想回想。”
“我去你大爷。”余籁鸣震惊他的无耻下问,脑瓜一噔,话锋陡转:“唉!你知道就好,非要问?”
果真,缪禹玎一听就滞了,唇齿微张,支支吾吾的。
“真...真的...”
“真。”
“我....”
“哄你的,真信?”
缪禹玎想干脆打死他:“......?”
余籁鸣哼哼笑着,偏头眺着那片火树银花,随性的话脱口而出:“你连自己都看不透,还想看透别人?”
柔光绘着人的轮廓,又若星火流转眸底,晕着那点点美好。
缪禹玎低眸,心胸闷闷,思绪杂如乱线,理不清剪不断,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想了很久,才抿唇道:“我不明白。”
“那你可真是妄活几百年了。”余籁鸣伸手接下意外飞来的小雀,垂睫弯唇,用指尖逗了逗,“不明白喜欢是何物?”
“也许是吧。”窗外喧嚣,缪禹玎抱着剑,有些出神,“我曾以为世中情爱总成空,落得满怀悲愁。少时愚钝,痴于修炼,想着若是强大了,我是否可以保护所爱之人?可是,真等到那种时候,却又感受到自己的无能。”
“真等到那种时候,却又不理解自己的心思到底是什么样的。”
缪禹玎说着说着,唇角难有的浮起一丝笑,但透着苦涩,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小麻雀胖鼓鼓的,时不时叽叽喳喳,歪头蹭蹭他指腹,他浅笑着,面上露出几分恬淡来,“哪儿愚钝了?不愚钝。”
“小时候就想这么远,打小便老成稳重哪?”余籁鸣说,“脚下不稳,没人敢迈大步子不是?你所虑确然重要,可思虑过重,尽管情投意合,结果怕是不尽人意咯。”
自朝颜离世后,缪澜有很长一段时间对缪禹玎不闻不问,甚至每天都待在他娘的房间里,闭门不出。他经常听阁中长老说缘散缘尽,总难免于痴情思念之苦。
后来有一日,缪澜终于出来了,他也开始教导缪禹玎剑法,其实不过是丢几本书让缪禹玎自己参考,和长老学着去。
好像除了剑法,还有叫他照顾点缪柟,就没有教过他任何东西了。
云凤楼内,徐景和搂着两个娇艳美人,笑道:“小柟寻我有何事?”
缪柟看了两眼徐景和怀里的女人,默默移开了目光,强作淡定实则暗惊:“太无聊了,来找你寻点乐子玩。”
与其说是来找徐景和来玩,倒不如说是师尊要她留心注意徐景和。
“那你可找对人了!”徐景和松开俩人,蹦到缪柟旁边,一臂搭在她肩上,“想玩啥?对了,我是偷偷跑出来,不能玩太张扬的啊。”
“...玩什么?你决定吧?”缪柟抱臂,素来傲然的眸中竟呈着一丝闷色。
徐景和自然察觉到了,她勾起唇角,凑近低声问道:“怎么啦?有人欺负你啊?”
一时离得太近,给缪柟吓了一跳。
“你干嘛!”后知后觉的心虚,让缪柟偏头目光躲闪,当即道,“你怎么想的?哪有人敢欺负我?”
“哦~也是,的确没人敢。”徐景和意味深长地盯着缪柟。
盯——
缪柟被盯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推开徐景和越凑越近的脸,嫌弃地用乡音说道:“起开,莫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