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止没理她,他越过石桌明亮的光线,看向长庆公主。暖暖的阳光下,她像只小老虎,又委屈。
还没想好怎么安抚这个发脾气的小公主,她问,“为什么你的府邸这么破?买个好的大宅子多好。”
“够住就好。”谢淮止懒得和她说京城物价贵。
他坐得离姜岁很远。
“你是不是缺钱?”她眼珠极黑,却又像琉璃一般干净。简单直接问出来,大有一种说缺钱她就给的豪横样。
了解姜岁的都知道,她对自己认为的朋友都大方。
“回殿下,臣不缺钱财。”他沉声回答。
好吧,男人果然爱面子。姜岁腹诽。
“常景青死了,你不高兴吗?”她一点都不顾忌,“他对付你,现在得了报应。我怎么觉得你不高兴。”
谢淮止的手细长削瘦,似无暇的白玉,屈起手指不急不缓的在桌上敲击几下,带着一股奇特的韵律,仿佛敲在人的心头。
不久便听他问,“常景青应该由大理寺根据国法处置。如果有仇就可以杀人,那刑法有存在的必要吗?殿下觉得臣有何高兴的地方?”他声音低沉,语气中透着一股威严,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令人不敢违逆。
说不过他。
但是姜岁挺难过的。常大人一心要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世界上对错分不清。思考到自己手里还有两个麻烦,更难受了。
说到这,她对上谢淮止的眼神还有点心虚。
“谢淮止,”她念了遍他的名字,“如果按律法,姓常的孩子也是死刑吗?”
谢淮止沉思,不假思索,“按律法,常景青死刑,家产尽数充公,男子流放,女眷入教坊司。”主要是之前他的手里很多是陛下授意的,不至于满门抄斩。
在谢淮止低头的时候,姜岁松了口气。
流放就是了。把那两个孩子送远点就行了。
“其实谢大人,”她笑得天真,话却残忍,“就算常景青被押回京,不一定会死。”他背后远远不止皇叔。而且,连姜岁都不知道,如果常大人舍下脸求她,她会不会帮忙。
虽然姜岁知道,常景青不会。
谢淮止不回答,他端坐在石凳上,腰背挺直,目光如炬,无比冰冷的眼神已经告诉她。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护他心中的道。
他问:“长庆公主今日不仅仅是为了送礼吧。殿下和常家有旧?”
“随便问问。我和姓常的也就见过几面。他非常凶。说起来,你们挺像的。”
“何出此言?”
这倒是新鲜。一个刚正的清官,一个狠辣的佞臣。
八竿子打不着。
“出身不好,有自己的道理。”姜岁讲不出这种感觉,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趴在冰冰凉凉的石桌上,“我父王还在的时候,他会来王府作客。”说起来,她都快忘了,这姓常的和父王以前是朋友。
她没有再讲,“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远远就看到两人同坐在亭子里闲聊,徐叔仔细端着茶水,后面跟着个年轻男孩端一盘子精美的糕点。
长庆公主心情不好,觉得这人眼熟,等人在摆放糕点才恍然大悟,“庙里的小乞丐?”换身衣服挺气派。
“拜见长庆公主,”男子向她行了一个大礼,毫不犹豫跪下,叩首,“之前多谢公主殿下出手,殿下大恩,楼山一定会报答殿下。”
在他们面前,姜岁骄傲冷漠,颈间戴着一条镶嵌着红宝石的项链,她抬起手来,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指尖轻轻点向桌上的茶杯。明显是公主的气派,“起来吧。”
随口一问,“妹妹还好吗?”
楼山站起来,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回殿下,我们都好。谢大人照顾我们,也揪出了慈安堂后面的人。妹妹们现在去慈安堂了。谢大人给慈安堂请了很多教书先生,还是要多读点书,像谢大人一样。”明明之前像个狼崽子,现在讲起谢淮止,滔滔不绝。
谢淮止接过茶壶,低垂眸,亲自泡茶,顺手把那盘紫苏玉叶糕往姜岁那边推。
这一切姜岁都没发觉,眼睛亮晶晶。
“那你呢?”
楼山腼腆,看府里的主人,“我不会读书,跟着府里林先生练武,谢大人也会安排我每日读书。以后考武举,也去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