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上个学把你能的?话接的挺好啊?你老师没教你尊老爱幼?敢跟长辈这么说话?”
“哼,时姝!我们走!再也不回来了!”
此刻,时姝没有跟着妹妹一块瞎起哄,而是安静地坐在餐桌旁边。得不到回应的时藜一气之下冲出了房门。
“看你给惯的!”
“我惯什么了?孩子吃点东西高兴高兴,你找什么茬?都是命啊!想当初因为时书人老实才把闺女嫁给她,看看,现在过得什么日子?看给孩子磕打的……”
“人都死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祁刚两眼望穿,时藜离去的背影让他恼火,他不免抱怨着顾香玲。
“怎么就没用了?人这一辈子,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怪我,不应该把闺女嫁这么远。
“晚上脱了鞋和袜,不知清晨穿不穿。蝼蚁尚且贪生,他连蝼蚁都不如,轻而易举的放弃了生命,背弃了家庭,从没想过自己的老婆孩子会有什么样的境遇……
“思想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只为换取自由身,自私自利,真是苦了留下的人,能想到去死,却想不到死了之后娘仨怎么活啊?孩子正是上学用钱的时候……这人才死了不到两个月,家里就变成这样,看看姓时的人家办些事,不算人……”顾香玲不理会祁刚,一番感慨随之而来。
这是时书走后的第1个月零16天,隔壁老房子已经搬空了,大门紧锁,再也不像从前那般具有生机。
时姝跟时藜每次出门玩耍都有意无意地前去打探一番,贴着门缝打量,明知道没人,还期盼着从里面走出来的是她们亲爱的奶奶——尹青。
跑出家门的时藜一边哭一边大喊,“为什么?全家人都不向着我?这么久了,我好不容易才吃上一点好吃的,姥爷都要训斥我!以前奶奶会帮我的,现在都没人站在我这边了!以前犯了错误,爸爸也不跟我计较,现在都怎么了?有人帮我,我挨打也愿意啊!”
许是心里产生对姥姥姥爷两人不速之客莫名的恶意,许是动刑之人不是她妈妈而是妈妈的爸爸,许是奶奶离开了这个家,让她得不到一丝的庇佑,更或许是她的贪玩与想法没有享受到姐姐的大力相助,让一只高傲的领头羊妥妥地变成了落汤鸡。
时姝与时藜一直都在想象姥爷和姥姥的身影,但从未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老天好似跟她们开了个玩笑,把她们身边的人换了,但又没换全。
时姝追在后面,看到躲在老房子门口的时藜,正在嚎啕大哭。
“时姝,你说,我们这是怎么了?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
“真是,一点都不想哭,齁咸,没有香椿拌豆腐好吃!”时藜抹着嘴角的眼泪,甩着手问,“对了,姥爷追过来了吗?”
“没有,你放心,姥姥在后面绊着他呢。”
“没来就好……你说姥爷今天为什么发那么大的脾气?”时藜向身后打量着,没见一点人影才松了一口气。
“可能大人也有大人的烦恼吧……”时姝解释道。
“有什么比学习更为烦恼的事情吗?大人总是这样,把气撒到小孩子身上。就没有想过小孩子受不受得住!”
“不会的,姥爷可能只是今天心情不好。”
“难道上帝真的不再怜悯我们了?时姝,我们以后是不是没有好日子过了?再也没有人爱我们了……”
“好日子?什么是好日子?”
从前一起染指甲?偷喝啤酒?跟爸爸妈妈出去赶集?那种苦中有乐,乐中有苦的日子算不算好日子,时姝也很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日子是好日子。
“好日子大概就是,你总是跟我屁股后面,拿我当老大,惟命是从。犯了错,咱们一起挨揍,当然,别人惹你生气,我会揍他们!还有就是,会哭会笑会生气,一家人在一起,没有烦恼……”时藜歪着脑袋一本正经道。
“再也不可能没有烦恼了……”时姝低声喃喃。
要说以前她被同学冤枉罚站,心里难受算是一种烦恼,那往后的日子烦恼多的数也数不清,从正式接受小学课堂教育算起,还不到两个学期,就发生了这种事,这种重创对于她来说,无疑属于雪上加霜。
这就像出门在外的侠客,受了很多委屈,本想回家对父母诉苦,却见到全家被灭门的惨案。
虽然,她们的情况并没这么严重,却也轻不到哪里去。
家的港湾没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没了,还有什么苦可诉?
家是避风港,即使没有人撑腰,心中的委屈说出来被大人听听也会缓解。然而现在家里是这个样子,她们眼中的忧心,只会增加大人的愁苦,起不到一点作用。
总之,烦恼便不再是烦恼,而是重重叠加层层累积的屏障。
“妈妈的长头发没了,时珂嘉的爸爸死了,时藜,我们的爸爸也没了……可是我们要学会坚强……”时姝抱着妹妹,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怎么回事嘛,为什么都没了……”
一说起“没了”这个词,时藜便嚎啕大哭,好似这九年的日子是偷来的,是嫖来的,都白过了。
时姝也很难过,但她不能像妹妹这样无理取闹了,姥爷说的是对的,她们应该知晓餐桌礼仪,文明吃饭,对待长辈要做到谦卑有礼,尊老爱幼。
可她不是妈妈,不是姥姥,做不到苦口婆心,她也还小,她心里懂,可是她解释不出来。
她内心的哀愁不比祁茉少多少,或许是不怎么张口的性格让她变得察言观色,谨小慎微。
确实,以前没人看管的陋习该结束了。
只是她不知道,这一切的结束意味着什么,真的像妹妹口中所说的一无所有了吗?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