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
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
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
嘻唰唰嘻唰唰我嘻唰唰
嘻唰唰嘻唰唰
1 2 3 go……
时藜拎着手里的甘蔗,左晃晃右扭扭,唱着神曲点着头,单脚蹦跶着朝巷子口走去。
“时姝,快过来,别看下象棋的了,四姥姥送的甘——”时藜远远地在巷子里举着甘蔗,含糊不清地号着,这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懵了。
一辆宝马缓缓地停在了她的面前,自动挡嗡嗡的声音,心悸的她浑身觉得恐怖。她僵硬地嚼了嚼含在嘴里的甘蔗,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在这个村子里,开的起这么贵的车,除了时章,再没有别人了。
车窗放下之前,她透过反光的黑色车窗,看到了脸上还带着面粉嘎巴的自己,嘴上留的甘蔗皮以及鼓鼓的腮帮子。
恰巧时姝站起身,瞅着黑色的轿车纳闷,心中却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冷酷而又熟悉的声音在两个孩子耳边响起,那张正经的不像话的四方脸重现在她们眼前。
“你们在这做什么?”
“大大?”时姝跟时藜几乎是异口同声。
这辆轿车里面坐的是谁,她们心知肚明,可她们实在是不愿承认,更不想见到这位自从父亲去世就对她们不管不问的大伯。
邻家看棋的小孩纷纷跑了过来,不靠近地围着,伸着头向里张望,也只不过是天性的好奇,哪里会有孩子懂得二十一世纪初这种名贵轿车的价值。
时章沉默不语,庄重地坐在车里,平静如水地上下打量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
穿着单薄的她们浑身上下没有一件新衣服,打了补丁的棉袄不自量力地抵抗着寒风,肥大臃肿的拖鞋套在瘦小的脚板上,像极了地震之后饱受艰苦逃难出来的灾民。
时章不吱声,上下扫描的眼神把她们瞄了个遍,不知道是在思考他们一家捉襟见肘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还是在思考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
当然,从他波澜不惊的面孔中是很难发现他在思忖什么的,或许,冷眼旁观的他对她们那种亲人的爱早已变了质。
时姝跟时藜发愣地杵在那里,彼此默不作声,木桩一样地忍受着凉气从头灌到脚丫子,她们的内心是凌乱窘迫的。
自从老房子卖掉起,她们心目中完美的二大爷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们很久没有碰面了,时章冷峻的气质却依旧是寻常人无法比拟的,她们大气也不敢喘,眼前的轿车如庞然大物似的,让她们敬畏又忌惮。
新的一年2008年行将来临,阴历二十八的早晨,街上人烟稀少。
闲散无事的老头子,活力四射的孩子们在大街上溜达,各家的媳妇老婆子在家里忙着春节准备的东西。
被尴尬气氛烘着的三人僵持对视了几眼,车窗再一次关上了,就像当初他不留一点念想带走了她们朝夕相处的奶奶一样,无视,冷漠,绝情。
唯一不一样的是,这次她们长大了,心智也成熟了,不会再轻易为苍白无力的亲情流泪了,更不敢奢望她们带有血缘关系的大伯慰问一句,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了。
通过后视镜窥视孩子的时章,内心是否会有一丝心痛呢?
晚饭过后,时章拎了一箱橙子,一箱酸奶,一大袋子糖果,还有两件寒思羽绒服与纯羊毛毛衣跨进了祁茉家的大门。
顾香玲听到狗叫大门响,连忙从凳子上起身,打开天井的灯。
她顺势转身朝祁茉眨了眨眼,粗糙的手来回在大腿下招呼着,意思是让祁茉去东间刻意回避下。
时姝跟时藜正往嘴里塞着面条,哧溜哧溜的,听到姥姥说二大爷来了,赶忙放下碗筷,嘴还没来得及擦,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她们顶着满嘴的西红柿鸡蛋汤,怯生生地望着时章。
以前每年过节,她们躺在东间的炕上就能听到宝马开门的砰砰声,这种声音太特别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每当这个声音响起,她们就知道,二大爷回来了,还带了不少她们喜爱的零食跟牛奶,内心说不出的激动。
如今的她们早已忘却了这种声音,锈死的耳朵不再敏感,即便听到,也不会欣喜若狂地穿上拖鞋飞奔到门口等待了,因为她们心如明镜,属于她们衣食无忧,零食满天飞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时小娜点头答应着,眼含笑意温柔地看着她们,嘴里念着,几年不见又长高了。
“哎呀,这么晚了还过来,”顾香玲轻微弹了弹胸前的油污,搓着手笑,“我们正在这吃饭呢,你们吃了没有?要不在这吃点再走吧?”
时小娜摆了摆手,说站站就走,话毕,东西已落地。
顾香玲拎起东西,又送到他们手里,“怎么还拎着东西?拿回去你们自己吃吧,别破费了。”
“哎呀,给孩子的,吃去吧。给她俩一人买了件衣服,正好留着过年穿,她们过年没买衣服吧?”时小娜带着疑问看似关心又仿佛试探的语气,让人脸上禁不住难堪。
“还没买呢~”顾香玲勉强地笑了笑,又使劲地搓了搓手。
沾在顾香玲手心的几滴面条汤由于摩擦发热而消失了,她抬着两只微烫的手无措,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时章四处打量着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庭,不知道聊些什么,气氛一度凝结。
“行,拎点东西过来看看孩子,这就走了。”冷场了片刻,时章冷漠的话语打破了这个充满酸涩的雾障,这是他来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这就走了?不多坐一会?”
“不了。”
“时姝,时藜,还站着做什么?赶紧出去送送你们二大爷。”顾香玲拍着两个孩子的肩膀,催着孩子出去送人。
她们局促地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