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姝看着祁茉那双沧桑的眼睛,突然想起了初中的一个周末,她跟时藜回到时家村,看望顾香玲。
“开锅了,老大,不用添火了~还是自己家榨的花生油香啊,这菜做出来味道就是不一样!”顾香玲用汤勺盛出来一点汤汁抿了抿说。
“姥姥,还是两滴香油啊,你这两滴香油够吗?”时姝守在锅台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香玲手里的香油瓶。
“够了,香油可香了,一滴就能让整锅都飘香,滴再多也是这个味儿,再说了这香油不要钱呀。其实以前姥姥也是山东的,后来闹饥荒,吃不上饭,饿死了几个兄弟,全家又搬到大连,好不容易才活下来……
“生不逢时,你们现在的生活好了,像我们当初都是吃树皮过来的,饿的两眼冒金星,一大家子没粮食吃,我跟你舅姥爷半夜去生产队薅麦子,偷地瓜带回家去,给你老太奶奶吃,那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还香油呢,就是馒头这种奢侈品一年都吃不上几次,瘦的皮包骨头,地瓜在我们眼里都是好东西。
“过贱年,饭都吃不饱,哪还有这些油水,就这两滴香油都能让人垂涎欲滴,哈喇子直流到肚脐眼。别看这一小瓶香油,够吃好久呢!”两滴香油入锅,香味便四溢了出来,顾香玲拿起汤勺搅了搅锅里的西红柿鸡蛋汤,用鼻子嗅了嗅,脸上的表情回味无穷。
那表情仿佛真的做出了“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的山珍海味。她食指习惯性地揩着瓶颈处滑下的丁点香油送入了嘴边,随后将香油扣上了盖子放在了灶台旁。
“不过这东西再好,天天吃也有吃够的时候,就像人一样,给多了就不珍惜了~”顾香玲又补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
“姥姥,明天我跟时藜又得去那边上学了,你就不能每天见我了,到时候谁给你烧火做饭啊?”
“到时候你姥爷就干了,你俩只管好好学习就行了~”
“俺姥爷光知道偷懒,还没我勤快呢~”
“可不是咋的,他能拿出过年放炮仗一半的劲给我烧火,我也就心满意足了。”顾香玲端起盆子盛出了汤。
“姥姥,今年我们还在宋景华家过年吗?可我不想在他们家过年……”
“去吧,在人家懂个礼节,别让他家的人抓咱家的小辫子,说你妈妈没把你俩教育好,街坊邻居的光另眼相看啊!去人家过年也不能穿白色的鞋子,晦气!让你妈买红的,小孩子阳气弱,穿白的容易招脏东西……
“大年初三再来,回姥姥这,好吃的都给你俩留着呢,今年还给你俩做四喜丸子,烤桃酥吃,临走多带点,让你妈也解解馋。你们有的是时间,周末也能回来,不光过年,夏天还有槐花饼子,雪糕吃……就是可怜了你妈……”
时姝陪顾香玲做完午饭,就一起回到卧室了。
“时姝,你看我手机怎么打不出电话了,是不是先按这个再按这个……”顾香玲戴着老花镜说。
“姥姥,你按的没错,是手机没费了,得充钱了。”
“我拿50块钱,等时藜从厕所出来,你跟时藜一块去小卖部给姥姥冲个钱。时藜可是个机灵鬼,只要一干活,准是肚子疼。”顾香玲从席底下取出一张钞票塞到了时姝的手里。
“你俩还吃什么零食不?给你俩点零花钱,去小卖部买买吧?”
“不用了,姥姥,我们不吃。对了,姥姥,你能不能别那边拿玉米了,他们家的人都没把我们当人看,你把咱家里的粮食都给猪吃了,你跟姥爷吃什么啊?”时姝坐在马扎上看着电视,心不在焉。
“饿不死,我跟你姥爷捡着塑料一天的花销够着呢!放心,你姥姥还没傻到老糊涂的地步!”顾香玲放下老花镜,拍着胸脯说。
“他们家的人又对我们不好,宋坤还成天欺负人,真不知道妈妈在那里待着有什么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