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凄痛的惨叫将秦显自混沌内惊醒,他猛地张眼,目之所极尽是猩红。
“阿显.....”女子仰躺在被血濡湿的绣金卧榻,臂弯圈着一个黑紫的死婴,脐带血淋地牵连在二者之间,像条被剥皮的蛇。
秦显立在榻前,看混杂着肉脏的血糖稀似地淌近足尖,嘴唇不自控地翕动起来,“......母后。”
“啪。”
巴掌突兀地落上颊侧,秦显被掴得踉退两步,踏进了一方雪夜。
府檐下的两垂明灯闪着昏芒,秦淇似乎已在此静立数时,头肩的雪已厚结成冰。他扬着掌,目中含怒,“真是条养不熟的狼。”
旧忆与臆梦混乱一处,如陷谵妄,秦显迷蒙地盯着青年颈边悬晃的耳珰,久久方辨出了人,“三哥。”
秦淇轻摇首,缓步退去,张扬的赤衣展动在絮雪里,好似一团飞燃的火。
“别走,三哥。”秦显恐慌起来,伸手欲追。
五指爪下,雪夜如裂镜般皲裂,破碎成满目花白的乱景,尸血与硝烟上漫,像是乌墨铺开在花宣。
混杂的杀喊冲入两耳,馥兰香被碾碎在新鲜的腥臭中,秦显垂眼,看清了仰在乱军间的裴衡。
裴衡的目光业已涣散,破损的战旌半覆在他的下身,遮去了血泥样的两腿,“殿下......”
“临仙。”墨锦堆叠,与脏污的白衣一齐混进脓血,秦显弯膝在裴衡臂侧,目眦尽裂。
裴衡发髻凌乱,黏血的墨丝粘连在两颊,秦显筛糠似地伸手,想要抚净他脏秽的面,可掌下的残躯却在被触及的俄顷间爆裂,炸碎的骨肉肆散,在秦显眸中摊出两团刺目的腥。
“殿下!”裴衡清朗的嗓音猝然从背后传出。
楚王府乃依前朝赫苑旧址所造,其内灌木蒙丛,禽鸟啾唧,裴衡从曲径回廊间穿行而来,立在书室支起的南窗外轻拨纱帘,神情略有狡黠,“殿下,您猜臣带了什么来?”
盛夏晨光温煦,裴衡洁整的白袍边沿被镀了圈金,秦显被熠熠的少年晃晕了眼,不自觉地接问,“什么?”
“繁楼里一道难求的软蟹酥。”藏起的手拎出头颅,血和蛆掉在窗台,染脏了一坛文竹。裴衡眨眼,像在讨赏,“殿下尝尝?”
头颅模糊残破,似由马蹄踏致,秦显欲近分辨面目,梦境却在猝然间崩裂。
裴衡手举火折立于墓室,灰扑的两腮上隐有冷意,他踩着湿砖迈近,两目微垂,问道:“谁是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