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二年,连瑶受惊早产,端来的催生药竟被掺入朱砂,以致一尸两命。事后追查无果,案悬至今。
旧事走马灯过,秦显双掌蓦地一沉,弦丝受惊,吐出一串嘈嘈的乱音。
琴声泄露心绪,裴衡急于剖白,此刻方后知后觉,不禁面露歉然,“抱歉殿下,是臣冒昧。”
“没有虐待。只是因犯错被舅舅责罚,不必小题大做。”似乎不欲再口角纠缠,秦显直截答道。
裴衡一愣,继而双目大瞠,“这哪里像责罚?分明是虐待!”
“舅舅有分寸。”秦显否认。
“分寸?”裴衡双颊咬肌胀鼓,字字都砸得极重,“皮开肉绽也能算分寸吗?”
连苍行罚苛酷,皮开肉绽着实寻常。秦显无法回答,干脆岔开话锋,“你若想我少受责罚,便勤勉于学,少得戌等。”
盛夏无风,烛色凝滞在少年泥渍的脸,迭出的情绪被映衬分明,裴衡自愣至惊,又从恍然到愤懑,“臣得戌等,殿下何错之有?”
“你我同组,我既为学长,当对你朝督暮责。”秦显将连苍的训言照搬予人。
建章五年,安平侯裴愈出任朔幽郡尉,其妻许氏随夫赴远地。太妃裴氏不忍几侄孙独居空府,于是向秦琰求来恩旨,令其可自由出入内廷。
裴衡幼来常听秦宫阴私,知权力倾轧之处,无人能够高枕无忧。那日觉察到秦显腰背负伤,原以为对方遭宵小欺辱,不想此事竟由他而起。
循此逻辑,秦显面颊伤痕亦不言而明,裴衡松离琴弦,愧色顷刻爬满整脸。
嘴周的血壑因过量的言语再度开裂,秦显两唇微抿,尝到了甜腥的血,“非你之错,无需自责。”
咫尺之距,秦显颊侧伤痕愈怖。白似玉璧的肌肤几无原色,未结痂的血壑深能见骨,弧度精致的嘴角则成两团裂碎的脓肉。
裴衡睁目端详着,少顷,眼底微红。
连苍循游廊踏入芍苑时,裴衡已离去半刻。
秦显用净帕拭去弦丝两团湿灰,又续抚起《空山》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