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可不是就在做梦。”杏娘闲闲搭腔。
“七哥若是真发达了,先不说别人,以他的性子肯定提携一番他的亲大哥、亲大姐,少了谁也不能少了您二位啊!没影的事大姐倒是想得天花乱坠,天都没黑你就开始做梦了,还尽做些美梦。”
自从被她狠狠收拾了一顿后,丛娟这还是第一次跟她面对面坐在一起。当初六太爷过世那会,丛娟也只是作为姑奶奶吃席,躲着不跟她碰面。
有些人就是欠教训,你把她当客人,她就在你面前人五人六地吆喝,摆姑奶奶的派头。你要是破罐子破摔,撕破脸皮,她又跟缩头的乌龟似的,“嗖”一声躲到龟壳里不露面。
丛娟眼神闪烁,僵硬地笑了笑:“我这也是听外头说的,二弟又没给我写信,我能知道什么?这个村里都在说二弟的事情,有人问到我面前,我是一问三不知,这才不得已回娘家问清楚。”
“大姐是急躁了些。”坐在旁边一直没出声,捧着茶碗的林氏轻声道。
“我在镇上离得远,倒没有听见只言片语,要不是大姐跑去跟我说了一通,我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二弟在外能出头,是咱们一家子的福气,不管有没有发大财,都是他自个的本事。”
她转过身寻求丛三老爷的认同:“二弟碰到了喜事,家里人合该都知晓才对,这既是他自个的体面,也是咱这一大家子的颜面。大爷本打算也回来一趟的,无奈学里的事脱不开身,那么多念书的娃娃等着他讲课呢,实在耽误不得。”
丛三老爷点头附和:“家里没事,这都是外头传来传去传变了样,我当初明明都说清楚了,可人就是不信。也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这样,我是没法子了,爱说便说吧,又不能堵住他们的嘴。私塾的事要紧,要他顾好自个的差事,等老七回来了再说。”
“我也是这般跟大爷说的,他吩咐我回家看看爹娘。家里没事最好,若是发生了大事也好有个人商量,我这才跟大姐回来了……”
两个有来有往说得热乎,把旁人晾在了一边。
丛娟嘴唇蠕动,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
杏娘则是嗤笑一声,懒得看这个大嫂虚与委蛇。她敢把脑袋拧下来担保,林氏又在这胡说八道,她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杏娘自顾回房间歇晌,这些人不离开她就不开火,左右几个孩子早饭吃得晚,现下还不饿。上回从娘家拿回来的零嘴还剩了一点,她也能撑住,看谁耗得过谁。
这些人看她不爽,她看她们更不顺眼,还想她做饭给她们吃,简直做梦。
可见做人还是要彪悍,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自从她当了一回母老虎后,在意的人和事越发的少了。脸皮厚了不只一面城墙,得有两、三面吧,生活如此美好,阳光如此灿烂,正适合睡午觉。
陈氏也不想坐在这听他们废话连篇,奈何小儿媳不做饭,她肚子饿得咕咕叫,自然没兴致出门拉呱。两个儿媳都在,没道理要她这个做婆婆的来烧灶,那大伙就一起坐着挨饿吧,看谁先受不住。
只有丛三老爷无知无觉,他老人家早饭吃撑了,现下也不大饿。大儿媳难得回来一次,说话又中听,专门说些他爱听的话,越说越投契。
一屋子女人,心眼多得堂屋都装不下,也是服气。
……
一场秋雨一场寒,细细的雨丝卷过枯黄的落叶,叶子打着旋拂过水面,扬起一丝凉意。
“阿嚏”早起的杏娘打了个喷嚏,“这天怎么说冷就冷,前两天还热得恨不得扒层皮。”
边嘟囔边回房添外衣,这种变天的季节最是马虎不得,一个不注意就染了风寒。一忽儿冷一忽儿热的,吃药都好不利索,非得鼻塞、流涕、发热折腾个好几天才算罢休。
下了一夜的细雨,到晌午时分竟出现了太阳,此时的光线不再刺眼夺目,反而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才沾染了湿意的外衣顿时变得干燥、清爽,人也像从沉闷的梦里被唤醒过来。
杏娘和英娘凑一起去找云娘,打算约她一起做针线,顺便晒晒太阳。
到她家时,云娘正在翻箱倒柜地搜罗旧烂衣物。
“这件衫子烂得都没法穿了,做什么费劲巴拉的地找出来?”杏娘好奇地接过她手里的衣裳,一件女孩热天穿的嫩黄色短衫。
想是穿的年月长了,颜色褪得发白,袖口磨损得厉害,只剩了丝丝缕缕的线头。好几处缝合处破开大洞,补是没法补了,打的补丁能做件新衣裳。
云娘头埋在箱子里仍在翻找,“不是找出来缝补的,都是她们几个去年的旧衣,这些衣裳破烂成这样,哪还补得了。这不是眼下空闲了,我寻思着去年没纳鞋底,今年再不做几双的话,到了明年全家上下都要光着脚丫走路。”
英娘亦是好奇开口:“原来鞋底是旧衣裳做的啊,我看鞋面崭新的很,鞋帮子也白得发亮,还以为都是新布匹做的呢。”
杏娘赞同地点头,她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要不怎么说这两人能凑到一起,关系还处得格外好,两个的认知水平不相上下,半斤八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