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可以看见一团模糊的黑影映在浴室门上,随着脚步声逐渐清晰变大,然后停在门前。
左明传举着手机,站在浴室门口,适时出声:“停电了吗?”
姜泽稍微平定了一下情绪,带着点不爽的嗓音闷闷地从浴室门后传过来:“应该吧。反正这破小区,三天两头电路老化,不知道哪里又烧坏了,一修就要修半天。”
“要不要给你打个灯?”
左明传声音里带了一点细微的笑意。
“没事,不用麻烦了。”
姜泽还没跟人熟到让人家站浴室门口打灯,当然主要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害怕,只好心烦意乱地冲着澡。
“你家有蜡烛吗?”
姜泽依稀记得是有的,毫无负担地报了几个地方使唤左教授去找找看,左明传也没有丝毫不满,很善解人意地离开了。
随着脚步声逐渐远离,唯一的那点光源也被带走。姜泽一向不是个胆子大的人,但想到外面好歹有个人陪着自己,心理上好受多了,也就安心地摸黑继续洗澡。
***
因为停电看不见,他洗得比平常更慢一点,磨磨蹭蹭洗完了,但姜泽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情:他浴巾睡衣都放在外面的衣篓里。
平常他也时不时会忘记拿进来,洗完澡也就光着出去穿衣服,反正家里就他一个人。
但忘了今天有人在。
姜泽纠结半天,还是不得不扬声喊人:“左教授!”
但是等了一会,也没人理他。
随着天上漂浮的云把月亮遮得严严实实,浴室最后那点光亮也没了。窗口的冷风一吹,他感觉浑身都凉。
不会吧,找个蜡烛要这么长时间吗?感觉自己已经洗了二十分钟了。
姜泽只好提高音量:“左教授?你能帮我把衣篮拿进来吗……教授!— —没找到就算了——”
依旧没有人回应,周围安静的像从来没有人一样。
姜泽的家并不大,隔音也一般。在进门的玄关处喊一声,最里面的卧室都能听见。如果左明传在的话,不可能没听见。
他后知后觉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一时间姜泽的大脑里闪过无数诡异的猜想,又被他统统按下,强迫洗脑自己,左教授可能是嫌麻烦已经回家去了。
尽管细究逻辑非常牵强——左明传不是那种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的人。
周围一片死寂,黑暗完全笼罩了他,姜泽甚至能听见水滴从身上滴到地面的声音。
“滴答,滴答……”
水分蒸发后,在皮肤上留下寒意。
屋外突然下起了暴雨,夏季的强对流,一向说来就来,连天气预报也说不准。
整个房间的温度在下降,姜泽控制不住哆嗦,他的嘴唇颤抖,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带上了颤音,他打算问最后一声,没人说话的话,他就光着跑出去穿衣服。
“左教授你还在吗?”
他并不抱希望。
但出乎意料的,浴室外竟然有了动静——椅子“刺啦”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有人推开了椅子,皮鞋敲在地面,不紧不慢地走近,停在浴室门前。
姜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教授,你在恶作剧吗?一点也不好笑。”实际上,他感觉到了巨大的荒诞,从停电开始,仿佛一切都发生了光怪陆离的异变。
一门之隔的人并不说话,只是伸出手,缓缓地压下门把。
嘎吱——
年老生锈的浴室门发出巨大的摩擦声。
姜泽没想到对方什么也不说就直接开门了,吓得肩膀剧烈一抖,像一只惊惧的小兽,迅速地缩成一团把自己藏到对角线的墙角里。
“胆子怎么这么小?”左明传含笑的声音在这个诡异的场景里像是救命稻草一样。
姜泽猛地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怒从心起,他实在感觉这个人脑子不正常:“你有病啊?叫半天不出声?还有,我同意你开门进来了吗?”
他努力望着身前,可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对不起,没想到你胆子那么小。”
随即是拎起重物的声音,是左明传把把衣篓拿了起来。
“吓一吓你而已,快起来吧,别蹲在地上,地上脏。”
姜泽扶着墙起来,在黑暗里接过衣篓。
蓦的,他的手腕被某种丝绸质地的衣摆划过,触感冰凉,姜泽边换衣服边莫名想了半天,意识到那是左明传的衣服。
但他后知后觉想起来,教授今天,穿的是似乎是贴身的棉质衬衫。
而且,这么黑的地方,他连手电筒都没打,怎么知道自己蹲在地上的?
姜泽死死地咬住下唇,喉咙痉挛两下,压住了叫声,用力地呼吸了几下,勉强道:“教、教授,我没事了……你,你先回去吧,不早了。”
“但是你脸色看起来很白,”它善解人意地发问,“你还好吗?”
姜泽感觉到那冰凉的衣料拂过自己的大腿,他控制不住一抖,随即仿佛没感受到任何异样似的,平静道:“我没事,酒喝多了而已,教授,你先回去吧。”
“是吗?”
它离得似乎更近了,也可能没有,姜泽有些恍惚。逼仄的浴室里,香料燃烧的香气越发浓郁。
那东西似乎很奇怪:“为什么要哭呢?是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