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水裹挟着上游的黄土,在夕阳下流淌成熔金的绸缎。陈若雪站在河岸,风将她的白衬衫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即将远航的帆。陈景的相机静静躺在卵石滩上,取景框里还留着半幅未完成的构图——她的背影,将暮未暮的天光,以及那条永远向前奔涌的河。
“和照片里一样。”她的声音被风吹散,化作一缕烟。
“什么?”
“你镜头里的黄河,”她转过身,发丝在逆光中变成透明的金线,“还比实际温柔些。”
陈景的指尖掠过她耳际,带走一缕纠缠的长发。这个动作如此熟悉,仿佛过去四百六十三天里,他们在视频通话中重复了千万次。只是这一次,他的手指有了温度。
暮色四合时,中山桥的灯一盏盏亮起,倒映在河面上碎成流动的星辰。陈若雪倚着铁栏杆,铁锈的气息混着水腥味扑面而来。
“阿挽昨天问我,”她望着远处模糊的山影,“我们会不会在某座城市定居下来。”
陈景的指节轻轻敲打相机外壳,发出闷响:“你怎么说?”
“我说黄河水不会倒流。”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柳叶,“但人可以选择流向哪里。”
夜色渐深时,他们走进一家老茶馆。木门吱呀作响,茶香混着岁月的味道扑面而来。老板认出了陈景,笑着招呼:“还是老样子?”
“两碗三炮台。”陈景点头,转向若雪,“兰州特有的喝法。”
茶碗里浮着冰糖、桂圆和红枣,在滚水中慢慢舒展。陈若雪捧着茶碗暖手,看水汽在眼前氤氲成雾。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突然问,“也是在茶馆。”
“宽窄巷子那家,”陈景眼里映着茶汤的光,“你请我喝的茉莉花茶。”
“那时候我就在想,”她抿了一口茶,甜中带着微苦,“这个护相机的男人,眼睛真好看。”
陈景笑了,眼角挤出细小的纹路。他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成都雨中的茶馆,窗玻璃上凝结的水珠,桌上两杯冒着热气的茶。
“我偷拍的,”他承认,“在你低头看手机的时候。”
夜色渐深,星光从云隙间漏下来。他们沿着河岸行走,影子时而交叠时而分离,像两页被风吹动的书。路过一家还在营业的照相馆,陈景突然拉住她:“我们拍张合照吧。”
老式相机发出沉闷的“咔嚓”声。照相馆老板说:“明天下午来取。”陈若雪望着暗房里晃动的红色灯光,突然说:“我可能等不到明天下午了。”
“没关系,”陈景握紧她的手,“我会寄给你。”
酒店房间的星空灯将银河投在雪白的床单上。陈若雪数着那些虚幻的星座,听见陈景在耳边说:“我接了个北京的项目。”
“多久?”
“半年。”他的呼吸扫过她的睫毛,“离你进修的医院,三站地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