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却要被养母这样对待,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说自己可爱亲生母亲却不要他,也更不明白为什么班主任那么明明那么心疼他却不带走他。
那天下着大雨,天气很冷。
班主任给了他两人唯一的一把伞就骑着车落荒而逃,像是害怕玉尧再多看他一眼。
玉尧没钱坐公交车,拿着那把仅能保证脑袋不进水的雨伞迎着狂风艰难前行,半个小时的路,他走了整整一个半小时,身上全被打湿,那雨伞摇摇欲坠,誓死叫嚣功成身退。
为了不再背负一把雨伞的债务,玉尧在一个店家的遮雨棚十几分钟,看雨势渐弱,他索性关了雨伞,打算冒雨前行。
一身狼狈,满地有被风扫落的落叶,犹如自己的生活。
一地鸡毛。
“喵呜…”
脚边不知什么时候传来一声呜咽,玉尧回头,就见一只和自己一样浑身湿透的花狸猫正仰着头望着自己,他心里一暖,奈何摸遍了书包也没找到一口吃的,只能蹲下身,想着用手抚摸一把。
花狸猫认生,瘸着一只后退,看他扬起的手,敏捷的往后瑟缩了一下,转身就要逃。
玉尧轻笑,收了手拢了雨伞打算回家。
“喵呜…”
身后再次传来一声,他回头,看见那只花狸猫站在原地看着他,又叫了一声,拖着细长的嗓音,似在相送,又似在追随。
小心翼翼,像极了半个小时前在医院吐露心扉的自己,忽地他就释怀了。
是啊!他同情那只流浪的花狸猫,也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可自己除了抚摸一把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班主任一样,一边同情他的遭遇,一边无奈的冷眼旁观。
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当晚,玉尧还是没骨气的哭了,躲在自己逼仄的小隔间里,抽抽搭搭,呜呜咽咽,泪湿了枕头,却从始至终没发出一声哀嚎。
玉尧突然就不恨了。
他不恨亲生母亲将他遗弃,毕竟当时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也不恨养父养母的不疼不爱,毕竟他们的爱都分给了他们的孩子,每个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少了那层血缘,也是情有可原。
他也不恨弟弟拿他当狗使,毕竟古话都说寄人篱下,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更不恨班主任的见死不救,毕竟谁都没有责任平白无故就背负上别人的人生。
玉尧只恨世事无常,世事炎凉。
后来的玉尧,话更少了,他眼剪永远低垂,走路永远贴着墙根,离同学甚至都有三米远。
他就像是孤岛上的一座小木屋,原本就锁紧了房门,现在又关上了窗。
但他被养母虐待的消息却在学校不胫而走。
同学皆传他有个恶毒养母,给她取名老巫婆。
却意外让他后来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女同学会给他带家里做的排骨猪蹄小零食,男同学会给他那一些自己不要的鞋或者不喜欢的衣服裤子,各位老师也会轮番的给他开小灶带早餐带宵夜。
除了书本,玉尧的桌肚里每天满满当当变着花样的塞着同学们爱心。
他也终于有余力把自己的同情心分散开来,把自己碗里那些冷了馊了的饭菜分给公园的流浪猫流浪狗。
旁人一度视为监狱的学校,因为那一桌肚的爱,变成了他的暖楼。
如此一直持续到高中。
高中因为学业繁忙,又因为同学们都成熟稳重,懂得了照顾弱势群体的尊严问题,一桌肚的爱心变了样,体现在了一推谨小慎微的小事上。
男同学还是会给他不要的球鞋和衣服。
女同学除了带牛奶小肉干还会给他带精致的作业本和学习用品。
各科老师除了给他买补这补那的营养保健品,还会给他准备免费的练习册。
每次换季的时候学校医务室的老师也会给他免费发放感冒药退烧药。
学校教室里的垃圾桶旁边会专门放一个黑色塑料袋,专门用来放学生喝完水的矿泉水瓶和易拉罐,每个星期让玉尧把这些东西拿去废品收购站变卖,作为一笔他以后上大学的资产,资产被班主任统一存到了一本存折上,里面还有一些老师或者同学的匿名捐款,被锁在了校长办公室的保险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