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委托玄鸮堂办这件事情的?”范衡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的可怕,他很久都没有这么严重的危机感了,可由于习惯,象征性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像是被强行画出笑脸的不倒翁,僵硬却脆弱。
司徒杏儿不明所以地盯着范衡,怎么回事?这范二公子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看,难道他真的知道一些秘密?
“就在半个多月前,那个堂主狮子大开口啊,要了我一万多两银子!难怪这种组织有那么多肯卖命的刺客,”司徒杏儿想起范源身后那个脖子上有狰狞伤疤的男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好在堂主已经答应尽力帮我查了。”
“那堂主说过找谁去查吗?”范衡握紧了手中的石子,顷刻间石子便在手中化为齑粉。还有一丝希望……
“你怎么了?”司徒杏儿担忧地看着范衡,“我去找玄鸮堂有什么不妥吗?”
“我居然犯了这么愚蠢的错误……”范衡手指深深嵌进身下草地,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当初就强留牧溪在自己身边!
司徒杏儿从来没见过范衡这副模样,这还是曾经笑眯眯跟她和师兄玩闹的思源山庄二公子吗?简直是被不知道哪路厉鬼给夺舍了!
“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堂主只是说过有消息便会通知我,没有说过他派谁去……”司徒杏儿的声音越来越小,现在的范衡让她害怕。
“杏儿,刚刚我一时心急,抱歉。”范衡匆匆赔礼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河边。
“范衡,你个王八蛋!”司徒杏儿在身后大声叫骂,河水依然载着落叶,枯枝,羽毛向东奔流,司徒杏儿坐在河边抱紧了自己的肩膀,时间原来过得这么快,儿时的伙伴都已经长大了,各自怀揣着或大或小的秘密在烟火浮华的尘世碌碌奔忙,不知不觉,她自己也变成了其中的一份子。
玄鸮堂,范源正在和阿一一起讨论堂下四个夜枭头目主管名目的归属问题,范衡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阿一当即拔刀暴起,范衡看了一眼没有要躲的意思。
“住手!”
在阿一的刀尖直取范衡心口的时候范源当机立断叫住了阿一,刀口离范衡衣襟只剩不到一寸。
“多谢堂主救命之恩。”范衡轻弹刀身。
铛——
刀刃应声而断,阿一痛苦地捂着自己的手腕,刚刚他只觉一股大力由长刀断面传至手掌,要不是他断刀扔的快的话,恐怕整条手臂就要废掉了。
“我是在救阿一的命,”范源朝阿一挥了挥手让他先离开,“你今天心情看上去很不爽啊。”
“牧溪是去找毒蛊残卷了吗?”范衡单刀直入地问道。
“是啊,你是听杏儿说的吧?”范源不以为然地往范衡旁边的椅子上一坐,难道范衡今天这么生气就是因为这个?可这次的任务对牧溪来说应该不难啊。
“二叔让他去哪里找了?”
“就算牧溪很快就是你的助手了,可他至少现在还是玄鸮堂的人吧,你管的是不是有点多?”范源不满地直起上半身逼视范衡。
“是汴州吗?”范衡没有回避范源的目光,看到范源明显楞了一下,当即确认,牧溪就是去了汴州,而且要是他没猜错的话,跟汴州的那个庸客市场脱不了关系。
“你想去找他?”范源警惕地问道,“这次的任务是机密,你别坏他的事!”
“机密?”范衡冷笑道,“半个多月了,这个叫机密的娼妓不知道让多少人染指过了。”
“你怎么说话呢?”范源大怒,“别你为我不敢罚你!”
范衡站起身来摊开了双手,一副束手就缚的样子。“二叔又要把我关进玄鸮堂地牢?”范衡讽刺道,“牧溪现在应该是音讯全无吧,我去汴州看看,要是半个月之内我没有回来的话,就说明我和牧溪都已经死了。”那时候,玄鸮堂就该知道这个毒蛊残卷之谜就是个决不能轻易涉足的浑水了吧。
“范衡你又疯魔了!”范源气急败坏地骂道,“再等几天我派别人去汴州看看,牧溪是江湖高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出事?他现在应该在追踪残卷的踪迹不方便给我们传信。”
等?
再等下去牧溪不知道会怎样呢!
他清楚的记得他在那种暗无天日的密室中见到已经癫狂的牧溪,也清楚的记得牧溪的刀是怎样以玉石俱焚的姿态刺向他的胸口。
制服牧溪后,范衡从张涵虚口中得知牧溪被某种奇怪的手法抹去意识,变成行尸走肉……和某些人渣的玩具。伤疤,刺青,咬痕,还有私密部位的金属环……范衡看到那些痕迹的一瞬间就在懊悔,为什么让妓院里的人那么轻松死掉,他应该活捉那些混帐,用最狠辣的手段问出曾经欺辱过牧溪的人,然后慢慢撕碎那些禽兽。他甚至想过让牧溪就这样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至少不会想起那些可怕的回忆。可牧溪是人,他的灵魂有权利获得自由,范衡用过无数种方式想让牧溪清醒过来,最终还是徒劳。万念俱灰之下,他终究还是以牺牲牧溪寿命为代价,请张涵虚用以毒攻毒之法让牧溪恢复清醒。
“抱歉,”范衡将毒药渡进牧溪口中,“清醒过来之后,尽情怨恨我吧。”是我自作主张让你想起了一切,是我毁了你的身体,你的余生,我简直是天下第一大混账。
清醒过来的牧溪并没有怨恨谁的意思,而且一直尽着身为堂主部下的本分,甚至让范衡都无所适从了一段时间,牧溪的坚强出乎他的预料,但人不可能在经历那种事情后还可以泰然处之,牧溪很抗拒别人的触碰,范衡意识到这一点后便让牧溪一直跟随自己左右,有他在,没人敢对牧溪无礼。
可失心蛊毒就算在牧溪清醒后还在折磨牧溪,让他痛苦到把自己身上都剜到鲜血淋漓。
“别碰我!”浑身血迹斑斑的牧溪躲在角落朝范衡嘶吼。
想到这些,范衡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变得发凉,上一世他居然让牧溪忍着蛊毒和不堪记忆的折磨去干他不想干的事情,这一世,说什么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