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陈琮的案子了结后,宫殿修缮一事迟迟没有着落。
张仲颐趁着圣上清斋在即,即将闭关七日,于是又重提让江怀安负责此事,却没想到皇上意外的驳了奏请。
乾清宫内
司礼监掌印太监孙承芳轻手轻脚地将快燃尽的红蜡换了新枝,烛火跳动,映出案上堆叠如山的折子。
“皇上,夜已深,龙体要紧,不如早些歇息。”
微仰着头晃了晃发僵的脖颈,眉目间一片阴沉,目光冷冷扫过面前一叠奏疏。
“这些言官,”他声沉似冰,“一日三道折子,都是奏请寿仙宫不可修建之事,没一个省心的。”
“啪”的一声,皇上将一本折子扔到案台上,纸页翻飞。
孙承芳体察着皇上的心思,立即低头哈腰:“皇上修建寿仙宫,乃是为祈国泰民安、万民福祉,这些个大臣不识圣上一片仁心,妄议圣裁,不过是心藏私念,借机进谏罢了。”
皇上揉了揉眉心,语气缓了几分,却依旧带着几分不悦:“张仲颐坐内阁首辅的位子也久了,从前他素来持重,办事也算妥帖,可如今这差事竟办得如此潦草,实在叫朕失望。”
孙承芳看似为张仲颐开脱地道:“张阁老毕竟年事渐高,难免出些纰漏,,许多事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属常情。手底下的人管不住,出了岔子,也难全责于他一人。”
皇帝轻轻点头,神色间似有所动,又问:“刑部抄来的银子可归库了?”
孙承芳道:“回皇上,内官监的人已经清点完了,听说...”孙承芳故意顿了顿,道:“据闻光雪花银便查出三十余万两,尚不计其田庄、商号、庄契之数。”
皇上听出来孙承芳的话外之意,冷哼一声道:“如今国库拮据,朕连修个道宫都得听那些个大臣吵来吵去,这一个工部侍郎竟能攒下这般家业……倒叫朕开了眼。”
忽又一顿,抬眼看向孙承芳:“江怀安与张仲颐走得近些?”
孙承芳微一怔,旋即垂首:“奴婢在内廷,外廷之事不敢妄言。”
“你啊,向来谨慎。”皇上抬头撇了孙承芳一眼,自然知道他这话说的不真,但也没有理会,又道:“寿仙宫要尽快修完,省的那些个言官成天盯着。”
孙承芳连连应道:“是,营缮司的人已经将修缮的方案递了上来,只是所需用材一事尚需数地调拨。其他到还好,只是大殿所用石料还是要从江南一带的石场开采,之前是陈琮接管的,只是现下江南水灾频发,底下的人担心发生民变,如今更是推脱着不敢接手了。”
皇帝不耐地挥了挥手:“张仲颐这件事办的不利,就算堵住那些个老臣的嘴,也断然不能再用他举荐的人了,这事,就交给你下面的人去办吧,记住,这次不可再出岔子,不然朕定然饶不了你。”
其实皇帝早就心里有了考量,外廷的臣子对修缮的事吵的吵,争的争,如今也只有交给内廷最为妥帖。
孙承芳心头一凛,领了旨意,连连叩首:“奴婢定不负重托。”
他知这机会得来不易。起初修宫之议方起时,他便欲揽此差,但张仲颐为掩众口,挺身而出挡了无数谏言,圣上一时心悦,竟将修缮大权交予内阁。
好在如今出了陈琮的事,才有他的份,说道着,他还应该谢谢沈从迹。
内廷和外廷之争一向针锋相对,此起彼伏,这些年来又因为张仲颐把持着内阁,势力渐有压过司礼监的兆头,孙承芳自然对张仲颐多有不喜,因此背地里也没少想办法给张仲颐使绊子。
出了乾清宫,夜风微凉,孙承芳手执一盏红漆灯笼,烛光在风中轻晃,映得他面色阴沉深思,“从太子被禁咸安宫以后,自己对沈从迹此人不甚关注,如今看来,或许应该拉拢此人,不然日后为敌,只怕会是个心患。”
另一边,东华殿值房内,沈从迹刚刚收到了曹历送来的信。
他展信细读,神色微沉。
信中言道:宅邸虽已仔细搜查,终究未寻得那味香料的踪迹。
这一点倒在沈从迹意料之中。
但信中另一句话,却令他眼神一顿。
“...宅邸内,偶遇张阁老与吴道凌悄然会面,交谈时避人耳目,神色皆颇为凝重,约莫一刻钟方才离去。”
沈从迹指尖轻叩信面,若有所思。
他突然想到几日前,他偶然经过文华殿看到的场景。
——那日他往东华殿值房走去,经过文华殿时他余光瞥见了里面被几个小太监围着的三皇子李弘瑞。
那日他认出了其中一个小太监——王福。
“大伴,我要骑大马。”当时三皇子喊着那个叫王福的小太监趴在地上。
当时的时间该是张仲颐派翰林的老学究给皇子上课的时候,却让这几个小太监围着小皇子只顾玩耍。
回忆此,他心中暗道:“三皇子的生母是丽贵人,皇帝膝下所出皇子不多,现如今太子被幽禁,张仲颐狼子野心一早打起了储君的主意,如今更是明目张胆的往三皇子身边安插人。”
他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当时吴道凌突然上奏圣上道“太子不祥”,惹得许多大臣议论纷纷,,而张仲颐又适时出面周旋,表面调停,实则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