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枝摇曳,秋阳硕硕,午后的阳光追到屋檐下,留出一片阴凉。
窗前石台上,桂子吃饱后正趴在窗沿下懒洋洋地打着盹儿,毛发蓬松柔软,宛如一团香软的桂花糕。
江浅方自前厅回转,见状不由轻轻一笑,缓步走近,柔声道:“这几日看它,似乎又圆润了几分。”
春梧走上来摸了摸桂子软软肚皮,认同道:“该说不说,是比之前圆润了些。”
桂子打着哈欠勾着爪子,似乎对自己这的体重十分满意。
江浅看着它那副悠哉神态,笑道:“猫儿生性慵懒,若是日日这般窝着,恐怕对身子也不好。不若寻几根院中的老竹,给它搭个爬架,也能让它动一动筋骨。”
一边说着,江浅将桂子两手抱到怀中,脸颊蹭了蹭桂子的圆滚滚的脑袋,桂子舒服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是个好主意,夫人,我这就去寻些料来。”春梧是个急性子,刚听完江浅的话,人已经风风火火地往库房去了,裙角带起一阵风,惊得桂子一个激灵跳进了江浅怀里。
江浅摇摇头,“她这性子,还是一如往常般急躁。”她颇是无奈的对着桂子道:“你说春梧姐姐什么时候才会稳重些?”
桂子听了江浅的话,却只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江浅见状,轻笑出声:“罢了罢了,你这猫儿倒是稳重得很,一日到晚,不是睡便是吃。”
不多时,只听得院门处一阵动静,春梧已从后院库房抱着一捆竹料进来,连带着些许旧年砍下未用的木段,还有锯刀、麻绳、铁钉、木榫等物,一股脑堆放到院中石板上,神情颇为得意。
“夫人,我寻着了些竹料,还余下几段檀木边角,倒也还结实,可拿来一用。”她抬手抹了抹额上细汗,道。
江浅上前看了几眼,点了点头,道:“这些个料子够了,若是搭个架子给桂子玩耍,倒也绰绰有余。”
江浅和春梧在侯府的时候就经常摆弄写木工玩意儿,对这种工活熟悉的很。
那时,在侯府幽居日久,江浅又极少踏足外院,时光漫长,无甚可消遣,便常研些雕木调香之事打发时辰。
只是这些个活计,说到底原是工匠营生,向来不被世家看重。那位侯爷又素性拘谨,曾当面言道:“闺阁女子操持香料木器,终究不雅。”因此江浅与春梧也只得趁着府中清静、无人留意时,方敢拿出旧料,悄悄动手做些物什。
木槌敲击竹节的清脆声响在院中回荡。
江浅将鬓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间还夹着几根未缠完的麻线。春梧蹲在一旁固定竹竿,忽然轻笑道:“这倒像在侯府的日子,夫人还记得吗?”
江浅挽起的袖口沾着木屑,闻言用臂弯拭了拭额角的细汗:“怎么不记得?那会儿院子里那个秋千,不知是谁非要逞能坐上去,结果——”
“都过去这么久了,夫人还拿这事打趣我。”春梧哼笑一声。
“不过从前夫人最爱摇那秋千,这府里什么都好,就是太肃静了些,没有那么多玩趣。”春梧看了眼周围光秃秃的院子。
“不然,过些天我们将这院子布置下可好?”春梧神情里充斥着期待。
江浅想了下沈从迹应该不会在意,于是道:“就这样办。”
猫儿的爬架,江浅和春梧本想做个三层,又寻了些麻线将竹竿层层缠上,让桂子可以多些玩乐的,可没想到折腾半天,才将一层做好。
“只怕今日弄不完了。”江浅有些累,坐在树下小歇一下,帕子拭过泛红的脸颊。
“你们这是...”
院门处突然传来清冷的嗓音。江浅抬眼望去,只见沈从迹立在垂花门下,官服未换,手中还握着卷公文。
他的目光从歪斜的爬架移到江浅裸露的小臂,又掠过她散乱的鬓发,最后定格在那双沾满木屑的纤手上。
江浅后知后觉地低头——袖管高挽至肘,裙裾沾着草叶,哪里还有半分官眷的体统?
春梧慌慌张张地跪下行礼,解释道:“夫人在给桂子做些个玩乐的架子。”
她却怔在原地,看着沈从迹一步步走近。
暮风拂过,带来他身上淡淡的墨香。
《女礼》云:“女端庄持礼,言行有度。”
他在京城数年,也见过许多端丽冠绝,淑良谦和世家女子,可他第一次觉得眼前这般女子倒比那些端着架子的贵女鲜活百倍。
江浅还未回过神来,便见沈从迹忽然褪下官袍放在一旁的木凳上,又自然将她手里的木锯接过,淡淡道:“锯子锋利,怎么不找承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