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菅原拿着调好的蜜水和棉纱走进来的时候,及川正贴在饲养笼边,盯着那个毫无动静的蛹。
菅原忍不住笑了:“听西谷说这只最早成蛹,但不知为什么现在还呆在里面,大概是心情不好。”
“要不爽朗君给它唱首歌?”
意外地,菅原即刻就接受了“爽朗君”这个称呼:“那可不成,万一吓到它彻底不愿意出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及川耸了耸肩:“记得吧,蝴蝶不会一直呆在茧里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之前的对话,相视而笑,原先存在于空气中的一点点紧绷感随之消散。
“西谷说可以把旁边这些灯打开。”菅原走到饲养笼边上,指着底部的一排小灯说道,“光线更亮一些,温度也会稍微高一些。”
“会让蝴蝶的心情更好吗?”
“也许能有这样的效果……这个影响及川君的拍摄吗?”
“没事。”及川再次走到相机前,“调一下相机参数,重新测光就行。”
菅原打开了灯,随后搬来了高脚凳,坐在一边看及川动作熟练地摆弄相机。
“及川君的手指……很漂亮。”
“嗯?”
“啊不是,我是想说……不知道,嗯……在镜头里看蝴蝶是什么感觉……”
感觉到对方的思维在急转弯后已经快要打结,及川笑了笑,侧了身让出相机前位置。
“爽朗君不然亲眼来看看?”
“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
菅原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三脚架前,学着及川的样子俯了身去看取景器。
及川站在他身边:“另外一只眼睛闭起来。”
菅原依言闭了左眼,取景框里的画面瞬间清晰了不少。
及川利用了铁纱上的一个孔洞,把它们破碎的边缘用作前景,那只几近透明的蛹就在画面正中,安静而又像是正在呼吸一般,带着一种生命的玄妙。
“原来……从专业相机的镜头里看模特是这种感觉啊。”菅原看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体,“有点像……海洋馆里的水族箱。”
及川闻言一愣:“你这比喻有点别致。”
“总之会和我们平常的视野有点不一样吧,形容不太好那种感觉。”
“大概能明白。第一次拿相机时,我也是这么想的。”
“及川君还记得……自己拍的第一张照片吗。”
记忆之中那串彩色的氢气球毫无预兆地飘了出来,甚至连那时候心里的焦灼和挫败感也分毫不差地再度涌现。
“有个长辈是做这行的,家里到处堆着摄影书籍、胶片和镜头,算是耳濡目染吧,就有些手痒。当时什么技巧都不懂,拿拍立得想拍我家弟弟手里的气球。结果弟弟在太阳底下站了大半个小时,还浪费了不少相纸,都没有拍出像样的照片。后来……”
及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菅原很自然地接上一句。
“后来?”
“后来长辈把那台拍立得送给了我,可是……我再也没用过它。”
现在他所掌握的摄影技术早已能支持他拍出任何想要的效果,只要给他充分的时间——因为每一次按动快门,都是他精心准备和深思熟虑的结果。
“听上去及川君像是某种完美主义者。”
“有不少摄影师喜欢随心所欲地拍上许多照片,再从里面挑选合适或者属意的。但……我不倾向于那样。”
不想经历失败,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避免失败——这是多么简单的人生信条,说起来感觉还相当潇洒。及川话头一转:“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做我的模特的确很辛苦。”
关于及川这些摄影棚大魔王的传闻,菅原不止听一个人说过。
他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带着笑意看向那只依然维持着原样的蛹。
“大概这小家伙不会这么觉得吧。”
小家伙还缩在壳里,及川重新把定时快门线拿在手上,一边按动按钮重设时间,一边也笑了起来。
“哪呢,你看它到现在也不想出来面对我的镜头。”
“及川君可是等过流星的人,不是吗。”菅原眨了眨眼,“反正明早都没事,正好来看看到底是流星难等,还是蝴蝶破茧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