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有人接道:“寒水剑派,渡月银枪,秋梧神掌!”
说书先生摸着胡子笑道:“不错,但老朽问一句,在场有人能说出当年那几位侠士的名号么?”
无人应答。在座的不是公子少爷就是骚人雅客,对这种年代久远的江湖事知之甚少。
说书先生叹息一声,“啪”——惊堂木响彻整个大堂,他娓娓道来:“寒水烟、镜湖月、梧叶秋,当年随便哪个名号报出来,江湖人不是如雷贯耳?一代武林名宿,所创门派至今虽仍是风头无两,却到底没多少人记得他们的名字了……”
说书先生还没唏嘘完,这边就有人问:“老先生,姻缘大人不是那三位当中的吗?”
“三位大侠成名时都年过而立了,而这位大人那时年纪尚轻。老朽听到的说法就是,这位大人十有八九是那三位名侠中某一位的传人。”
场中一阵骚动,沈祈忍不住看了眼风汐羽的脸色。那人有些恹恹的,左右没人注意她,她便又露出了往常的散漫,没有多分给面前的热闹一个眼神,浑似事不关己。
“先生,那究竟是哪一位呢?”
“这确实不知,毕竟没人见过这位大人出手,自然也无从判断她是哪一路数。”
有人奇怪:“既然姻缘大人是因武道飞升,那她为何不做武神?”
说书先生摇头道:“这也是关于这位大人的未解之谜之一,个中缘由,老朽不知。”
“这有什么难猜,”众人循声看去,就听江云乐说:“你们觉得武神这种累人的行当,姻缘大人可能选么?”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不明所以,旁边的信徒却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绝无可能,姻缘大人可不是那种勤快的性子。
风汐羽挑了挑眉,还真别说。
沈祈无语片刻,跟她通灵:大人,你看看,都知道你懒。
风汐羽莫名其妙:那怎么了?这是什么秘密吗?
沈祈于是闭嘴了。
这时,江云乐举手道:“老先生,我有一个问题,你刚刚不是说四大顶尖高手吗?这还有一位呢?”
说书先生一顿,神情闪了闪。
就有人催促了起来:“老先生,您别是不知道吧?”“老先生,别卖关子啦!”
有心思活络的咂摸出了些别的意味——说到顶尖高手的时候是四个,可转到侠士的时候就变三个了,这什么意思?
江云乐问了出来,尽量委婉地说:“老先生,莫非,这第四位不是跟其他三人一路的,那他在哪条道上?”
其他三人代表哪一道?当然是正道。那不在一路上……岂非就是不在正道上?
众人都催,说书先生迟疑了半晌,终于道:“诸位稍安勿躁。关于这第四位么……老朽听过一些传闻,捕风捉影说与诸君,望诸君听过就忘,莫要当真——据说,这位高手来自西北,使的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刀,江湖人称‘不周风’。”
风汐羽执杯的手一顿。
“不周风与其他三位乃是熟识,平时却不大亲近,江湖上有两个说法。其一是不周风其人性情有些古怪,不喜交友,乃是一名独行侠;这另外一种说法嘛……”说书先生顿了顿,似是在斟酌措辞,“这各大门派的武风,中正有之,迅疾有之,灵巧有之……可不周风一脉的刀法则是奇诡异常,武风跟其他三脉格格不入。刀诡,人便也亲近不起来。”
四周议论声渐起。风汐羽垂着头,不动声色一哂。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奇诡?哈哈哈——老先生何必这么委婉,不周风的刀是出了名的邪,这还不能直说?”
出声的那人一身白衣,头戴斗笠,看打扮是个江湖人,与周围一众来找乐子的客人画风迥异,却没人注意到他是何时来的。
那说书先生皱了皱眉,闻言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惧色:“这位道友慎言!江湖中三教九流,各门各派的功法都有不同,怎可妄言?”
那白衣人却笑道:“老先生,你年轻时也在江湖上闯荡过吧?”
说书先生莫名生出种不祥的预感,冷汗登时就下来了。“道友这是何……”
“你在怕什么?那个传说吗?”白衣人的笑意加深:“怕夜久更阑风渐紧……”
“住口!”说书先生猛地喝止。
堂下看客一头雾水,不知这脾气好得没话说的老头怎就突然变了脸色,更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白衣人却不管不顾地大笑起来:“今日中秋,数百神官齐聚,就在你我头顶,诸天仙神在上,还保不了你一个说书的安然无恙?怕什么,不周风是邪,以至于后来剑走偏锋走火入魔,造下杀孽,那三位大侠才不得不联手除魔卫道。但即便是这样,也还是封锁消息全了他死后的声名,甚至没有追究到他的小弟子,对外都只说是牺牲于挽山河倾颓之途……”他“啧啧”两声,一字一顿道:“这三位大侠的仁义之心,着实令人感沛啊。”
众人被这等江湖秘闻惊呆了,全场哗然。
沈祈一颗心吊了起来。
白衣人好整以暇道:“不周风的尸骨都寒了三百年,坟头的草长了丈高,竟还能把你们唬成这样?”他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一个方向:“……哦,不对,不周风哪有坟啊?要真有,早就不知道被多少夜不能寐的江湖客挖千八百……”
沈祈终于忍无可忍,猛一起身喝道:“闭嘴!”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堂内灯烛全灭,铺天盖地的黑暗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