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的林柯悄悄着笑，旁边地里，也有个不识好歹的坏家伙在嗤嗤地笑。

一面笑，一面歪了脑袋去看自己身边那生得显然清润稳重的人，一对眼中明晃晃写满调侃：原来这么副坏心思竟是打小养成，当真瞧不出来哪。

那点萦绕笑容实在欠抽得很，林柯抬手捏出来片细薄叶儿，看也不看地往旁侧里甩过，虞子辰“哎呀”地一喊，身形倒是灵活，鹞子似的向着上边呼啦一翻身，依旧站得稳稳当当，只原先栖立着的那根枝条，却早给林柯整整齐齐削了个断。

虞子辰又再纳罕。旁人纳罕都是自个儿在心里头想想便罢，他却偏偏非要讲出口来：好家伙，本性毕露原来竟是这么样个毕露法，竟都学会打人了哪？

看着林柯再威胁性地一扬手，立即规整了面上神色，摆着双手，悻悻然地笑：不敢了不敢了，过后再是不敢了。然而那对狡黠眼里哪有什么惊恐畏惧的神色，全皆是逗弄人所获来的小得意！

少年人的林柯要出门，于是为着不被那记忆外边的黑色吞噬了去，他俩也是只好跟着一块儿走的。虞子辰扬起眼角，远远见那小院儿主屋里一扇窗子静悄悄掀起一道缝儿，探出来一道嫩藕颜色的白生生小手臂，“是晞儿妹妹？”

林柯颔首，讲话时却又注重着再严谨些：“那时候她尚不曾有个正经名儿，都只是林妹妹林妹妹地唤。”

正在这边谈着天儿，不防背后阴影却呼啦一下围剿过来。甩过头去一看，原来是那边少年人展开轻功，鸢儿似地掠过松林俯冲下去了。虞子辰忙不迭地拔腿追过去，一面奔一面嘴里还不停歇地“哎哎”地喊，忽然溜得这么快做什么，后边也不是有个妖精在追着你家尾巴跑！

——分明知晓这场景不过林柯一段久远记忆，那少年多半是听不得他们讲话的。

林柯看着他这动作，很细微地蹙了眉，思索起来一些过去的事件。而后又似忽然间便释然了，不仅释然，且还有些轻巧的愉悦感受，这感受叫他站着这人看不见的背后，忽然间就静而无声地弯唇笑将起来。

少年人稳稳掠行于松林之顶，那动作甚至比在平地上行走还要显得流畅三分。忽而脚底下那片地里青光一亮、人影一闪。再要去找，却满片儿只见一朵晃晃悠悠的小青芽，显然是方才被人一时不慎蹬了一脚。

虞子辰眼看追着一半没了人，莫名其妙地拽了林柯袖子来：“你这是平地里忽然开了个阵门，平白给掉着山外去了？”话刚出口，却又自己便给自己反驳回去，“不是，你们初隅山不是没法儿开阵门么，小晞儿每次出山都要埋怨，说早厌烦了山上走着那道好长好长的路。”

这事儿......林柯其实暗地里有些不大好意思讲：“并非你想象中间那般复杂。”

“所以？”虞子辰觉着林柯这话极有道理，毕竟四面下阴影并不曾向着两人包绕过来，便说明了少年林柯其实该是还在附近。

林柯是真不想要开口讲，无奈旁边一个人在毫不知情地苦苦相逼：“道理简单得很。初习轻功，学艺不精，跌下去了。”

都不必看，心下一叹，身边这人果真毫无客气地当着自己面前笑出声来。

唉，笑罢笑罢，谁还不曾有个少年时候了，待我寻着你少年时的笑料......

林柯微微一哂。

虞子辰一面笑一面将人拨弄开，说是要到树底下去瞧瞧那委屈得掉金豆的少年是个什么模样，林柯拦都拦不住，被这人寻了一个树间隙，扑棱一下跳将下去；只怕这人暗地里折腾出些什么怪事，自己便也只得一道儿地跟过去。

哪知那松林里边重叠绿叶才将将遮盖过头顶，虞子辰耳边便捕捉到些风动声音，想也不想，捉着旁边林柯脑袋便往下一揿。

林柯一声闷哼：“......你做什么？”